“哇~”市一医院,一名新生儿的啼哭了打破了本应属于黎明的这一份宁静,一个电话从市里拨向了玉龙山脚下的玉龙村。
玉龙村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也是当地出来名的特困村,村部就在村长家中,唯一的一台座机电话还是乡里向别几个村拼凑集资出来的。
“大半夜的,谁啊”村长李闪被电话的响铃声吵醒,多少有点不耐烦,但也没有办法,条件特殊,村长,书记,支书,接线员等多个职位只能由他这个高中学历的高材生一人多岗,毕竟村里的文盲率已经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九十,实在是没有办法。
“什么?真的啊!我马上去通知,我刚才还看老爷子家里灯亮着呢,这会儿指定是没睡着。”李闪接完电话,也不管不顾了,套条裤子披件外套套个拖鞋就朝刘老爷子家奔去。
刘老爷子名照,字沐辉。于民国十一年年生人,至今已过耄耋之年。
“刘老爷子,恭喜啊恭喜啊。”见刘家还未熄灯,李闪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直接推开刘家家门,满口恭喜。
“李村长啊,这什么大风一刮,刮出这一嘴的恭喜啊?”刘照坐在床头,正往烟枪杆里塞烟草,便见李闪闯了进来。
“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刘坚,您重孙,来电话了,就刚才,您重孙媳妇啊,生了!”李闪越说越激动,“是个大胖小子,六斤七呢。老爷子,恭喜了啊,五世同堂了啊。”李闪抱着拳贺喜,反应过来的刘照将烟杆一搁,穿上衣服便拉着李闪的衣角,“走,去你家一趟,我跟我重孙子通个电话。”
“老头子,这半夜跟村长搭伙上哪去啊?”老伴黄霞听到动静,在洗衣间喊道。“去哪?去给咱玄孙起名去。”
刘家祖上是个大族,自光绪年间起,有了条家规,当刘家正妻长子出生时,必须由在世的年事最高的长辈起名,后虽家道中落,大族四分五裂,但这条家规却保存了下来,如今的社会不讲究三妻四妾,一夫一妻的制度使得每个孩子都成了现代社会的嫡长子,刘老爷子这自然是坐不住了。
“阿坚啊,村长说你媳妇生了?咱老刘家的香火续下去了?”“太爷,那可不,咱老赵家啊,现在可五世同堂了,这起名,到底还是得您来,这不,刚准备打电话商榷呢,您这通电话就过来了。”
“这有啥好商榷的,老刘家的规矩不能坏,这是祖宗传下来的,但话说回来,现在这民主社会,搞一言堂也不好,我网开一面,你们先每个人忖好一个名儿记心里,婆家人也是,赶明儿我跟你太奶跑一趟市里,从你们起的里面挑,如何?”
一番交谈,刘老爷子爽朗的笑声不时响起。
翌日,刘照整理好行装,准备去乡里乘大巴上县城,出村的牛车吱吱嘎嘎的,老牛很有灵性,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缓缓前行,生怕在这颠簸的路上使车侧翻,伤及车上老人以及驱车师傅的安全。
“得嘞。”二十分钟后,师傅将牛叫唤住,让车在车站前稳稳当当地停下。
在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刘老爷子向着县城进发。
“诶呦我的重孙子哟。”老爷子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眼角泛出些许泪光。“这当年啊,我也有着你的模样啊。”刘照在心里嘀咕着。
“太爷,吃点吧。”老爷子在医院不觉已经待到了晚上。刘坚推开病房门,提了两碗汤面进来,“大晚上饿着可不好。”年方二十四的青年拆出筷子卸掉打包碗的盖子,半蹲在耄耋之年的老人身边。
“小子,你当年也跟这小家伙一样可爱啊。”老爷子愣住了本想摸刘坚头的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刘坚笑了笑,也是有点害羞,低下了头。
夜深人静,刘坚在病房外的走廊上靠墙铺开折叠床睡下,将病房内的留给了老爷子。
老爷子没有要睡下的意思,坐在婴儿床旁,看着正熟睡于当中的小宝宝,轻抚着他稚嫩细腻的脸蛋。
“你啊,真是不让我这把老骨头消停哟。还非赶着这月圆之夜出生。”老爷子嘴里念叨着,缓缓回头看着窗外那圆而皎洁的皓月。
“你啊,就叫刘皓吧。”看着沐浴在月光中的小玄孙,老爷子定下名字,问医院前台的接待人员借来纸笔,写下了刘家香火的传承。
翌日黎明,老爷子独自一人在街上问着路,向车站摸索着,踏上了回家的首班大巴。
待刘坚回到病房后,看着婴儿床中刚睁开惺忪睡眼的儿子,嘴角慢慢露出了微笑,同时映入他眼帘的,还有老爷子留下的一封信纸,折叠整齐地放在宝宝的枕边。
“夜里降世,月下熟睡,愿人生行事如皓月白光,明净,干脆,故名刘皓。”刘坚看着这一列列歪歪扭扭的字迹,心中不由得吐槽到:老爷子也真是的,用了一辈子毛笔,到底还是跟着硬笔较上劲了啊。
十八年后,刘氏祠堂内,刘皓持香跪于曾曾祖牌位前,弯腰叩首,身边放着一张信纸,叩首完毕后,以手中香引火焚之,置于香火坛中。
“您曾是我,我终是您,世纪相望,幸而得名,今玄孙改名纪皓,因学业繁忙,故先斩而后奏,于今日成人之礼告知祖宗,还望原谅。”
那一夜,纪皓在圆月下沐浴着皎洁的月光,站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