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璃昨晚睡得并不安稳,此刻也不愿多费心猜想,便回过头去示意身后的嫣红上前扣门。
“咚咚咚...咚咚咚......”
扣了半天不见动静,嫣红急了,手下力道也越来越大,把那楠木门拍的“砰砰”直响。正想着要不要推门闯进去,沐璃横她一眼,显然是不许她无礼,见这架势,她只得瘪着嘴又后退一步。
沐璃自然知道皇甫煜文在里头,嫣红敲了这么半天,就算方才睡着了,这会儿也早该被吵醒了,既然醒了,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不愿意搭理她们。
皇甫煜文越是不搭理她,沐璃越是叫着劲似的不肯罢休。
她水眸一闪,故意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嫣红,咱们回吧,六皇子大约是睡着了,听说今儿个一大早方太医被赶了出来,一会儿你亲自去宫里传个话,就说请宫里再派个得力的御医来瞧瞧,若再不行,就请父皇他老人家得空亲自来看看六皇子,都说父子情深,六皇子见了父皇,心里高兴,身上的伤自然也能好的更快些!”
一番话说完,两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却见原本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沐璃站在门前,几缕青丝被开门带出的细风微微扬起,她清楚的感受到一道内力直逼面门,又在离她几寸远的地方消散开来。
目光所及是皇甫煜文一袭白袍背对房门负手而立,她定了定神,叫嫣红在门外候着,又径自走了进去,亲自合上门,在楠木椅上款款坐下。
“看来恢复的不错。”
皇甫煜文闻言没有回话,沐璃也不恼,琉璃般的眸子似笑非笑望向他直挺的背影,又道:“昨日入宫一趟,不过是尽我为人妻的本分,这皇子妃的头衔压在身上,我也十分为难,你不必谢我。”
话音未落,皇甫煜文倏地转身,冷冷看着她:“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感谢你?”
沐璃轻笑,一双秋水般的眸子转向他:“这一剑差点叫你丢了性命,难道六皇子不想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么?”
皇甫煜文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紧,看向她的目光又沉了几分。
沐璃敛了笑,眸光直直向他扫去,明澈的眼波顾盼间像是要望穿他的灵魂:“依我之见,像六皇子这样睚眦必报的人,想来是绝不会轻易饶过妄图取你性命的贼人的。”
皇甫煜文冷哼一声:“自作聪明。”
沐璃如此说,不过是想激一激他,她总隐隐觉得皇甫煜文对太子忍让过了头,如今看来,或许他是真的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太子手里。可依着他这样狂傲的性子,又怎会甘心任由他人拿捏欺凌至此?
“言归正传,昨日那刺客一剑本不致命,你却......”沐璃略微迟疑,想起那日与九皇子在院子里说的话,声音复又沉了些道:“身子是你的,个中缘由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说罢,见皇甫煜文依旧冷眼看着她,仿佛她所说的并不关他的事。沐璃心里不觉有些闷,懊恼今日来这一趟,原是想提醒他小心身上的蛊毒,谁知他油盐不进,是从骨子里透出冷漠的人。
沐璃垂着眼,盯着脚上梨花绣样,银线滚边的精巧绣鞋,不知为何,有些置气道:“你无需处处提防着我,我不过是来提醒你,好好将养身子,你若死了,少不得牵连我,也牵连皇子府上下数百号人。”
沐璃这话说的难听,原以为皇甫煜文定要发作,不成想他却并未动怒,只定定看着她,那目光犹如漆黑的寒潭,深沉的仿佛随时要把人吸进去一般,半晌,他薄唇微启,声音竟有些低哑,“我曾想过杀了你......”
沐璃一愣,是啊,他总是对她存着杀念,可转念一想,她忽然失笑,定定望住他,红唇微勾,眉眼弯弯,“从前我恨过你,更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容不下我。可如今却不恨了,也明白了,其实你不是容不下我,你只是容不下这门亲事,容不下皇帝对你的安排。”
她的笑那么美,口若朱丹,眼眸铮亮,明艳的仿佛春日里盛开的娇艳花朵。
皇甫煜文看的有些恍惚,口中缓缓道:“太子,和其他任何一个皇子,乃我手足,可他们想要那个人的江山,便想方设法取我性命......”
他声音低低的,似是透着倦意。沐璃看着他逆光的轮廓,依旧傲然,此刻却没了平日里暗藏的戾气。忽然觉得他有些无助,或许他的冷漠是因为孤独,他看似冷硬的心其实也渴望温暖。
看着这样的皇甫煜文,想到他身中蛊毒生死难定,沐璃的心没来由的沉了下去,甚至有些替他感到委屈,或许他并不完全是表面这样冰冷的,她中了邪似的,缓缓起身走到他身侧,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认真道:“皇甫煜文,若旁人盼着你死,我便偏要你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