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璃这才温和笑道:“我也是随口一说罢了。你捧着这些书做什么?”
翠绿将书摞在一旁,捏了捏手臂道:“这回要搬进新王府,正好将从前主子陪嫁的诗书典籍整理出来,奴婢拣几本您爱看的捧了来,就放在卧房里,您要翻看也方便些。”
沐璃杏眼扫过桌案,最上头一本是《诗经》,稍稍点头一笑,“你总是这样细心周到。”
翠绿回道:“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
嫣红在一旁掩嘴笑道:“翠绿办事一向妥帖,我便是躲懒惯了,性子又毛躁,亏得主子未曾嫌我。”
沐璃嗔了她一眼,佯装板着脸道:“说起这个,我正有事要问你。你昨日晌午出去,日落才回来,我交代给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嫣红立马敛了笑,一本正经回道:“奴婢知道事有轻重,不敢怠慢。昨日主子吩咐后奴婢即刻去了,谁知到了九皇子府上,府中管事说九皇子五日前便出了门,临走时并未交代去了哪里,奴婢又细细问了他出门前几日有什么异样,这一耽搁,才回来的晚了。”
沐璃皱眉听着,嫣红又低声道:“管事说九皇子前些日子一直捣鼓着一把御赐的杉木弓箭,那日在咱们院子里,听九皇子的意思,大约是要亲自去找那红尾花?”
弓箭,红尾花,火狐。
沐璃感到额角突突直跳,前日皇甫煜文遇刺,九皇子未曾来过府上,那时她心里就有些不安,只是事发突然,府中上下诸事繁杂,她一时间也无暇顾及,昨日稍一得空便吩咐嫣红去了他府上,果然他终究还是去了。为了救皇甫煜文,他不惜以身犯险,亲自前往那危机四伏的鹫山深处猎捕火狐。此刻她不知是何心情,是该为九皇子担忧,还是该为皇甫煜文有这样情意深重的皇弟而高兴。
到了这日搬新王府的日子,皇甫煜文的伤也好了个七八,沐璃清早就起来打点,临近午时,一行人才坐着轿撵往新府去。亏得新府里一应桌椅陈设都是新的,前日又将细软先送了去,这会儿动身也还算轻便。
皇甫煜文骑马走在最前面,沐璃坐在崭新的红木雕花软轿里,后面依次是无邪,赵庸,嫣红,翠绿以及府中上下一干人等,浩浩荡荡朝着新王府去,一路上看热闹的百姓不少,到了王府大门,新请的管事刘叔已经带了一众小厮在门口迎接,待皇甫煜文下马,沐璃的轿子一落地,就点了爆竹将人往里迎。
“接风的酒水膳食都备齐了,还请王爷与王妃移步西厢房用膳。”刘叔在一旁弓了弓身恭敬道。
皇甫煜文颔首,示意刘叔带路,沐璃走在他身侧,吩咐嫣红带几个小丫鬟先去收拾细软,再叫翠绿将下头人的住处一应打点了,这才放心往西厢房去。
沐璃正与皇甫煜文用午膳,今日难得,准了下人们在外头隔间摆了几桌热闹,不叫人伺候,两人倒也喜欢这样清净。
三月里天已回暖许多,屋里放着几盆将开未开的水仙,沐璃吃了一小盅燕窝粥,用帕子轻轻拭了拭唇角,漫不经心道:“天这么好,九皇子又最爱热闹,今日怎么没来?说起来也有些日子不见他来府上了。”
皇甫煜文拿筷子的手一顿,转而拿起桌上新沏的茶慢慢啜一口,缓道:“不来也罢,他自由散漫惯了,这世上没有什么能真正束缚他的。”
沐璃听了,若有所思的笑笑,不再追问。看这样子,皇甫煜文必定知晓九皇子行踪,也必定知道红尾花一事,此刻却顾左右而言他,她再问下去也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无论皇甫煜文为何不据实相告,她不怪他,也愿意等,等他有一天能毫无顾忌的向她敞开所有心扉。
搬了新府邸,又是刚开春,沐璃想着给府里上下置办些新衣料,一来让大伙高兴高兴,二来这段时间大小事情不少,也算慰劳下头的人辛苦,让他们知道王府是不会苛待他们的。
春日里午后的阳光总是温暖的恰到好处,佑王府的软轿停在流云坊门口,引来不少人驻足,这里本就是皇城中最热闹的所在,如今更是堵了个水泄不通。
沐璃扶着翠绿的手下轿,嫣红绕过轿身跟在她另一侧,低声道:“这流云坊是全皇城最好的绸缎庄子,听说这里的掌柜与不少达官显贵交好,许多太太小姐们的衣料都在这里置办。”
沐璃微微点头,慢慢往里走道:“连日来皇城中多少是非,这里又人多口杂,都警醒着点,少说话多做事。”
嫣红连连点头,三人步入流云坊里间,翠绿望着檀木架子上一匹绯红色绣鸳鸯的妆花缎子道:“不愧是流云坊,这缎面针脚,果然不是寻常织锦比得的。”
沐璃笑笑,轻轻抚上缎面:“鸳鸯戏水,寓意真好。”
这时一个伙计呵呵笑着迎上前来:“这位夫人好眼力,这匹妆花缎子用的是咱们流云坊最好的染料,请手艺最精的染布师傅上的色,这鸳鸯的纹样是两个绣娘亲手捻了金丝银丝,又逐根逐线上了蜜蜡方才绣成,只此一匹,再没有相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