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十二年前的夏天，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孩子们开始热烈的讨论起以后的生活。酷热的夏天比起他们对未来的向往似乎算不上什么。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常常在烈日下追逐，黄昏时爬上山峦眺望将要去的远方。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富有激情。这是属于他们的最后一个夜晚，因为明天开始，他们就要各奔东西了。校园的操场上，除了他们外，还有别的班级。班主任刚刚已经喝了很多，拍照留念时差点走错阵营。
繁星点缀的夜空格外明亮爽朗。
“喂，你是怎么想的？”安的校服后面写满了寄语，大多是勿忘我，某某某，友谊地久天长，某某，梦中情人，某某。。
“怎么了？”程的校服上写的最多的话，便是：苟富贵，莫相忘。最下面是一排排电话，qq号。
“班主任说你本可以上华东师范的。。你是故意的？”安的脸颊已经红了，但在月光的照耀下并不明显。“没想到我滑档了。。”
“南京师范和浙江师范。。。挺近的。”程的呼吸有些急促。
“恐怕不止吧。。。”阿乐从看台上跳了下来，“偷偷摸摸的。。。喜欢人家就说嘛。还当同桌。。”
“滚。。。”程红着脸。
“这叫流水楼台先得月。。。”白忆凡跟着跳了下来，“同桌当着当着。。。哟，宿舍关门了。怎么办呢？”白忆凡矫揉做姿，搔首踟蹰。“是呀。。。那我们去酒店凑合一晚上吧。。。”
安然被逗得哈哈大笑，程铁着脸。
“快看。。。烟花。。。”
不知何处升起的烟花霎时照亮了众人脸颊。
“还生气了，好了。。至少是个二本。。你看我。。。早知道那么努力干嘛，反正是大专。闭着眼也能考上。。。”任攀在一旁安慰高考失利的张玉芝。
“和你比。。。还让人活不。。。”张玉芝失望又生气，“你看他们，都是名牌大学。。。”
“看你说的。。一个学校总要有几个出类拔萃的。。。”任攀看着文艺三杰叹了叹气。
“那我怎么不是。。。”
“那要怪出题的人了。。。建，苟富贵。。。”
“狗你妹呀。。。”浦建一喝酒就上脸，看起来像醉了一样。“大专也分三六九等的。攀。。。”
“楠哥，我的老班长，文远是指望不上了。要是以后流落街头了，你好歹给点，不要扭头就走。。。”黄仑的棋艺是最好的，可偏偏对学习不上心。眼下，他不打算继续读书了。
“好好的，你们家还有几十亩地呢。。。”楠哥略微有些胖，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看小说。但每次考试总在年级前三，是班主任乃至所有老师的心头宝。
“秋生，真的要去修铁路。深山老林里。暗无天日，一个妹子都没有。。。”
“我靠。。铁路维修得去山里？真的假的。。。”秋生高一高二学习都很好，高三时爱上了网络游戏。大家在他的校服上画了一个网吧。
“那不是跟着铁路走。。。”
“呦呵，说好的荷兰三剑客呢，狗日的，你俩都去警校了。我去学物理，忍受爱因斯坦的蹂躏。。。”唐琪愤愤不平，他和陈振张垚走得最近。连罚站都是一起。
“接班主任的班，挺好的。”阿垚有些幸灾乐祸。
“绍兴，鲁迅的故乡呀。。。”张瑾的校服上画满了各种颜色形状的心。
“什么呀。。没得选了。。。就那个分数低些。。还鲁迅的故乡，你大姐我最不爱的就是写作文。。。”杨甜吹了吹刘海。“有空来找姐姐玩。。。。”
“西八。。。狗日的搂的是我的女神。。。”宦立武从上高中起，就喜欢邻班的同学。奈何文理不同路。
“大炮。。。不要轻言放弃。。。万一他们分手了呢。。。”储仁著说道。
“有道理呀。。。可是什么时候。。。”
“别做梦了，人家就算分手了，即便守寡。。。也不找你。。。”张亚波怼道。
“凭什么？”
“你看看你自己，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人家喜欢的是玉树临风的，像文远那样。。。但是。。你也不是没有机会。。。”亚波挠了挠腮帮。
“是吗？”宦立武渴望答案。
“下辈子。。投个好胎。。。”亚波一本正经，“当然还得她的口味不变。。。”
“滚，滚，滚。。。”一字比一字声音大。
“车票买了吗？”阿乐问道。
“我爸说他替我操办，送我到学校。”程觉得很温暖。
“是吗？”阿乐迟疑片刻，“不像他的风格。。。”
次日清晨五点，程的继母和父亲领着程来到火车站。时间太早，车站的人很少。从山谷滑下的迷雾还未散开。
“爸，让我看看车票。。。”见父亲无动于衷，程又说了一遍。
继母看了看周围，向丈夫点了点头。“是时候了，火车快到了。。。”
“文远。。。”父亲深吸一口气，极不情愿的把车票递给儿子。
“爸，学校是在南京，不是深圳。。。爸。。。”程紧张之际。
“说罢。。。反正他迟早都要知道的。。。”继母转过身去。
“爸。。。学校。。。”程意识到什么，声音有些抖颤。
“文远。。。你不能去上学，你还有弟弟妹妹。。。他们。。。你得去赚钱。。”父亲深吸口气，“让你读完高中，已经很不容易了。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你得去深圳打工。”
“爸。。。”文远的眼泪打湿了衣衫。
“你也知道，上大学要花很多钱。你的弟弟妹妹还在读高中，初中。你要是上大学了，他们就得退学。所以。。。好了，不要哭了。这是你母亲（继母）侄子的电话，他就在那边。你到了打电话，他会照顾好你的。。。”
“我。。。我要上。。。大学。。。等我毕业了。。。我会给你们钱，许多钱，许多钱，你们要多少就给你们多少。好吗？”文远泣不成声。
“婆婆妈妈的干嘛？你是老子，说什么是什么。。。”继母在一旁催促。
“你少说几句。。。”父亲吼了起来，“文远。。。这都是命。谁也不要怪。。。”
“不。。我要上大学。。。哪怕走着去。。。”
“你回来。。。”父亲急忙拽住儿子，“你有录取通知书吗？你有学费吗？”
“把我的通知书给我。。。”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
“你有钱，你的钱都在她那。。。”
“你闭嘴。。。”父亲一巴掌打在文远脸上。“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要告诉我妈。。。”
“我已经告诉她了，她的儿子还在医院等着手术呢。。”继母一脸不屑。
“你骗人。。。你骗人。。。”
“是真的，不然你打电话给她，看她还管不管的了你。。。”
文远掏出手机，看着他们的表情，把泪水往肚里咽。
“你爸爸供养了你这么多年，可他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不是吗？你就这么自私。。。”继母心有怨气。
“爸。。。求求你了。。。爸。。。”文远跪在父亲面前，见父亲无动无衷。又跪着挪向继母。“妈。。我。。我想上学。。。”
“实话告诉你，你的录取通知已经化为灰烬了。你可以上学，但我们出不起学费，还有你的生活费。你自己看着办吧。。。”
“文远，不要怪我们。。。来吧，火车来了。想想你的弟弟妹妹，想想你的父亲母亲，我们都需要你赚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