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不敢起来,怕乔菲儿意识到我发现了她的秘密,继而惨遭灭口。
憋了半晌却只等来落月的声音:“今日府上大夫休沐了,我家小姐先托乔小姐照看,我这就去济安堂请大夫来!”
我松了口气,装作被她惊醒,连连咳嗽,虚弱道:“疑儿方才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看来是身子未好全,今日给闷了下便晕头转向的,也不知胡言乱语了什么,是否冒犯了乔姐姐……”
乔菲儿心大,竟也不起疑心,亲手倒了杯茶递来,“我也不觉得天气热啊,不过你实在太过身娇体弱了。哎我也不是有意冒犯,毕竟生在将门,自幼见惯了粗人,这一时见了你这般的娇小姐,不太能设身处地。此后你若再来寻我,我一定多备些冰块。”
我尴尬地笑笑,连说方才觉得有些闷,现在又好了。扯着她又说些有的没的,想把话题拉远。
这一聊起来便是一个时辰,乔菲儿心直口快,我从她口中套出不少这个时代的信息来,但一涉及到关乎未来的事,她嘴却跟上了拉链似的,比谁都严。
原来崔不疑还有个嫡亲的哥哥,唤作崔南绥,目前正随乔菲儿的父亲在西北镇守。
这名字我怎么想都觉得仿佛他和崔烨若才是亲兄妹,我名字如此随意是什么魔鬼?
我低声伤心道:“如今府中父母膝下只有我和三妹妹两人,实在是想念大哥得紧。若是兄弟姐妹们俱在身边,这才好呢…”
乔菲儿却不提供有用信息了,只跟着我感叹:“是啊,不过看父亲来信说不多久他们就要回京述职,想来会多留些日子。”
落月神色惶恐,纠纠我衣袖低声道:“小姐,这话在外面说得,府里可千万说不得啊,若是王爷听见了定然要生气!二小姐自幼命格不详被送去了乡下,上次我见柳侧妃提起,王爷脸色就变了,转身就走呢……”
嗯?还有二小姐??
为啥之前汝南王妃没说过家庭成员这么丰富?
我却不敢在他们面前流露出疑惑,只得附和:“哎…瞧我嘴上也没个把门,你往后多多提醒我些。”
乔菲儿又说了几句西北苦寒之类的话,就有一个瞧着不过十七八的男子来寻她,似乎是她另一位兄长,非要比试剑法,说自己又进步了云云。
乔菲儿不好推拒,对我告罪,又说顺着来路就能回去,便随着走了。
我根本没法跟这个拿了剧本的人计较,只好领着落月自信往回走。
但是事实证明,盲目自信是可悲的。
我绕来绕去一个时辰也没找到大门,而这一路上竟半个婢女小厮都没有…连问路的人都逮不到。
这就是将门艰苦朴素的作风吧……
落月又开始碎碎念:“本来之前记得路的,跟着小姐走,走来走去我也绕昏了,如今可好,这该怎么出去?”
我宽慰她道:“有一位时代伟人曾经说过,错误往往是正确的先导。你不要看眼下我们走错了路,但多走几步就会豁然开朗……”
落月看傻子似的扫我一眼,“算了,前面那有个石桌,小姐你去歇会吧,我回去找人领路。”
她又塞给我一个针线包,说可以等她的时间在衣角绣绣花,今日这身如果点缀几朵白梅会更好看。
也不等我表达一下有难同当的精神,她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我哪会绣花啊……别把这一身衣裳绣毁了就不错。
只好默默在周围转转,石桌的后面有个假山,比起丹阳大长公主别苑的,这可以堪称简陋。我想起那日洛凌玩耍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
如果大长公主不那么厌恶我,我就能常去逗逗娃了。
但绕过假山,我却发现一个人躺在地上,手捂着腹部,似乎昏迷了。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血腥味提醒我这里发生过一场搏斗。
是装没看见,还是去救他?如果救他了,伤他的人会不会去而复返把我宰了?
地上的人无意识哀嚎了一声,我吓得后退两步。
脑中却响起读过的医学生誓言。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
终究还是不能泯灭自己的良心啊…我大起胆子,上前摸这个人的颈动脉。
嗯…还活着。
我拿开他捂住腹部的手,发现有一个刀口,但刀已被抽走了,万幸没有出现肠外溢,伤口也并不很深,只是很长,看着十分唬人。初步诊断没有造成脏器出血,只是刀口血流不止。
当机立断,我扒下他的上衣,露出伤口,使用压迫法先止血。按压十分钟左右后,我感觉不再大量出血,才撕下一片裙角,迅速扯成条状,用力绕上几圈,包扎起来。
见出血不再严重,我才松了口气,拍拍这人的肩,“壮士,壮士?有没有意识?姓甚名谁,年方几何?”
这人还是不回答,我有些慌乱,不会是出血性休克了吧?这样就糟糕了。
我又去摸他手腕,见脉搏逐渐平稳,跳动虽不有力但至少没有微弱到几不可察。
始终不放心就此离开,只得在一旁守着,心里疯狂期盼落月快回来。
可这丫头一去不复返,从正午时分等到日渐西斜,也没个人来寻我。
昏迷不醒的人却突然抽了一口气,我还没来得及询问“患者”现在什么感受,一只手就掐上了我脖颈。
才从昏迷中苏醒的人又能有多大力气,可我也只有一只手能用力,只好死死扒住掐我的手,以求换气的空间。
“你…他娘真是…不知恩图报…救了你…还要被掐……”
我艰难吸着气,说话引开他的注意,另一只手的手肘偷偷屈起来,准备用肘关节去突击。
但被发现了,这人另一只手将我的手反剪身后,扼住咽喉的手却松开继而捂在我嘴上,带着我一侧滚藏进假山洞中。
“不要说话。”
这人用气音道。或许是才醒来,嗓音有些沙哑。
我不解却只得顺从,这时听到外面有细碎的脚步越来越近,我下意识以为是落月来寻我,正要动作,又想到会不会是“凶手”去而复返,妄图补刀,吓得我僵住身子,生怕丝毫动静便引来杀身之祸。
身后的人也跟着僵了僵。
不会吧好汉,你是不是打不过他们,也这么害怕……
“不是说就在此地吗?人呢!”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似乎已经年逾不惑,但一听就是习武多年的。
“或许是醒来逃走了,青鸾回来的时候身中剧毒,也或许是说错了位置。”另一个年轻人断断续续道,他声音似乎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不对,你去探探这假山中,似有活物。”中年人下令。
我已经尽力憋气了,怎么这也能感受到?不是这个好汉大哥过于废柴,气都憋不住吧?
听得一脚步声渐近,身后的人松开了控制我左臂的手,似乎要去摸身侧的佩剑,颇有破釜沉舟之势。
可我还没有背水一战的决心啊,我还没泡上古风美男,开上一家医馆…我还想活啊!
或许天助我也,我在手边摸到一只毛绒绒的东西,只听得“吱吱”两声,身后的人捂着我嘴更用力了些。
一个大男人还怕老鼠?无语。
我捏住老鼠往来人的方向轻轻放去,又狠狠掐了一把老鼠屁股,惊得这可怜的小东西四窜乱逃,撞向了来探路的人。
“只是一只小老鼠罢了。”年轻人轻笑,只听得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老鼠挣扎两声便没了气息。
也不知又僵坐了多久,直到身后那人松开了捂我嘴的手,拍了拍我肩,我才松出一口气。
爬出假山洞时,已经夜色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