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凤仪宫后,我思绪万千,再睡不着了。
时落尘的话是什么意思?此人先是设计婢女领路邀我夜游,再是提到玉朝祭祀这种对于目前情况很是鸡肋的信息,他到底所求为何?
我可不会觉得他只是觉得月色好随便邀个人赏景,再不慎“偶遇”了我,“碰巧”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此刻我心中颇有后悔,假如昨夜没有鬼使神差答应此人邀约,或许就不会开启这段奇奇怪怪的隐藏剧情了。
“落月,你刚才跑得很快嘛。怎么?国师很恐怖吗?”
落月紧张道:“小姐,奴婢只是不好打扰你们叙话啊。小姐常教导奴婢要有眼色,如今有了眼色你却要怪奴婢了。”
我懒得拆穿她的谎言,此后再去查查吧。现下顾不得这些,时间临近开宴,我匆匆补了补口脂,问落月:“母妃呢?”
落月笑道:“小姐方才可听见骠骑将军回朝?世子自然跟着回来了,王妃先去相见,晚上小姐就能见着了。”
世子?
我懵了懵,想起听乔菲儿说过,我还有个嫡亲的兄长随她父亲在西北军中历练,似乎叫…崔南绥?
希望不要是个坏事的。
表面功夫总要做,我转身微笑,“对呀,我们也过去吧,许久不见兄长,我也想他了。”
落月扶起我,“世子最疼小姐了,这次回来定带了新奇的玩意儿。”
这么说来,似乎还是个好哥哥形象了?到底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脚下步子忍不住迈得大了些。
太极宫前已有许多大臣在闲聊,我在人群中寻找汝南王妃的身影,却不经意瞧见了蒋衡。
人多眼杂,我不敢上前搭话,等了半晌他却怎么也不看过来,看来行动时间只能靠自己把握了。
“入殿——”
有太监出来宣旨,寻不得汝南王一家身影,我干脆先进去。反正入席后都会见到他们,不必急于一时。
顺着落座了,正当我思索一会该寻个什么机会开口时,落月突然乐道:“王爷他们来了!”
我抬头去看,瞧见汝南王、汝南王妃、崔烨若还有一个未见过的男子,约莫就是崔南绥了。他们其乐融融一道过来,好一个天伦之乐,儿女双全。
好不爽,有种被排挤了的感觉……
崔南绥走在最后面,见到我眼睛一亮,挤上前扑了过来,“妹妹!在边疆呆了一年,我都想死你了!”
看着这个像大型犬一样蹭过来,险些把我从位置上挤开的青年,我顿时汗如雨下。
说好的男女授受不亲呢?
我还来不及张口客套,他就从袖里掏出一个盒子来,一样样往案上摆。
“这个是西北特有的和田玉耳坠,你看看喜不喜欢?还有这个,这个是大食国商人带来的红宝石,到时候拿去金玉轩镶在簪子上,一定好看!还有这个……”
眼见着桌子上要被这些西域玩意儿堆成小山,汝南王妃及时打断了他,“行了,快收起来吧,等回去了由得你给你妹妹献宝!我这个做娘的都没几样东西,全是给你妹妹的。”
崔南绥撅嘴瞪她,“娘什么都不缺,妹妹如今是公主了,才该好好添几样首饰呢!”
汝南王妃翻了个白眼,自顾坐下了。
崔南绥把东西一样样小心翼翼收进盒子里,扒着我袖子道:“我在边关听闻妹妹出事,虽封为公主,却退了与太子的婚事……哎,我一早就觉得宁怀瑜那草包配不上你,退了才好,我妹妹岂能随便嫁了去?不嫁哥哥也养你一辈子。对了,听说之前伤着手了,还疼不疼?”
说罢就来拉我的手要看,吓得我一缩,客气道:“多谢兄长关心,早已无事了。圣上马上就过来了,兄长还是先落座吧,省的人说闲话。”
崔南绥忧郁道:“妹妹如今大了,不过一年不见,都不似从前黏我了。”
这…就是妹控吧……
在我吃人的目光里,还是乖乖带上他的小盒子,不情愿地挪去汝南王身边坐了。
不多时便开宴,晚宴的菜更是精美无比,但四顾却没几个人大快朵颐。我此刻才相信了这些菜根本就不是给人吃的,而是为了台面上看着有份儿。
歌舞乐起,众人觥筹交错。皇帝连饮几杯,开怀大笑道:“乔爱卿替朕镇守边关,多年无战事,实乃治军有方啊!”
对面一个身材魁梧,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起身举杯,“都是圣上英明,微臣不过是听从圣上旨意行事。”
哦?看来这位骠骑将军并不是那种居功自傲的武将,似乎颇懂明哲保身之道。也难怪,不带自家大儿子去边关,也是怕皇帝疑心吧?
皇帝哈哈一笑,又看过来,“崔家小子没给你添乱吧?实在是汝南王求朕把他扔出去练练啊。”
骠骑将军尴尬笑道:“没有没有,小世子机灵活泼,也服管教。”
他旁边乔大公子翻了个白眼。
额…看来这乔大公子对我的敌意,很可能源自崔南绥啊。
皇帝忽然话锋一转,问崔南绥:“乔爱卿此番回京述职,不日便又要启程,崔家小子可还跟着去么?”
崔南绥慌乱起身,带倒了桌上一个空杯,他匆匆扶起来,在众人目光聚集下陪笑道:“臣不想去了,此番回来小疑都与臣不亲近了…臣又实在没有能力,也是乔将军不嫌弃,换做旁人恐怕早将臣打发回京了。”
众人闻言皆忍不住笑起来,太后尤为慈爱,“崔家这兄妹俩感情最是要好了,谁不知道若是长宁出了事,崔家小子必定要第一个冲上去找人麻烦的?”
皇后接话道:“母后说的是啊。这么一说,本宫倒想起来一事。前日听老三说,长宁前些日子在相国府门口惊了马,还是老三相救才得以保全的?”
还在费力对付碗中的八宝甜酪的我听到被点名,下意识抬起头,看到了皇后探究的目光,连忙囫囵吞下嘴里的东西。
这么突然吗?我还没准备好啊!
宁怀瑾是吧?搞我呢?
我这才和太子取消了婚约,转眼间你就来表现一下,还要捅出去。在皇后眼里我不是成了那种见异思迁,攀龙附凤的女人?
难怪中午她要给我挖坑……
算了,事已至此只能秋后再跟宁怀瑾算账。
我看了蒋衡一眼,他没什么动作。我管不了那许多,只能作一幅柔弱模样,起身顺水推舟道:“母后关照的是。那日幸得三殿下相救,否则长宁…恐怕不能再见到母后娘娘了。哎,长宁一介弱女子,不知是有谁要对长宁下手呢……”
皇后诧异道:“莫不是此事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要害你?你这么说,可有证据?”
我轻吸了口气定神,左不过为了活命,整个愚钝无知的形象有什么关系,反正形象再好迟早也要被崔烨若毁掉的。
于是狠掐了一下自己手臂,掉出眼泪珠子来,哭诉道:“长宁确查到些端倪,但…不敢说。”
说罢眼泪汪汪盯着皇帝,一幅被欺负了的可怜模样。
皇帝或许被我盯得发毛,随口道:“你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查到些什么便说。”
得此一话有如多出一条命,我擦了擦眼泪,还是泫然欲泣状,“是…与绣衣司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