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x 中莫南高 12.15
戴缺望了两眼弦风,问道:“还有什么其他想说的吗?”
“帮我,和那个叫‘凉宫月’的小妮子,说句对不起,可以吗?”弦风感觉到自己,已是穷途末路,便想将之前的一切,好好清算了。
“这......”戴缺哑言,竟不知道如何回复弦风了。明明,答应与不答应,对于他来说,好像没什么影响。
戴缺很想答应,然而内心深处,却好像不允许他作出承诺。
弦风盯着戴缺,迫切地要得到他的答复,又补充道:“我只是,觉得非常抱歉。”
“这种话,还是你自己说吧!让我说,算什么事?”戴缺自己也没想到,会如此回答弦风,就好似一切都是命运使然,鬼使神差般地,他这样回复着。
三年多的相处,戴缺已将凉宫月视如己出,并衷心地希望她可以尽早地走出丧兄的阴霾。她的痛苦,她的难受,她一直承受的恶疾折磨,戴缺心知肚明。
“人人都说,南高城总刑司是个冷面无情之人,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一面?”听得戴缺的回话,弦风微有诧异地说道。
“我现在把她叫进来,你给她道个歉?”戴缺问道。
弦风摆了摆手回道:“算了,我一个四十岁的大男人,还是说不出口。”
闻之,戴缺也不想强求什么,便站起身来,问道:“现在,可以上路了吧?我也得休息了。”
弦风点了点头,也站了起来,朝戴缺走去,两手并拢,弯曲着置于胸前,示意戴缺将自己束缚起来。
戴缺望之,就要从周身的口袋里,摸索着什么,然而,摸寻了半天,什么也没拿出来,遂无奈声道:“忘带那玩意儿了,你老实点儿,就行了!”
“那,戴老,您带路吧!”弦风放下双手,而后又想起了什么,回道:“我这紫金檀木弓,也请在我死之后,一并送回天华峰顶。”
戴缺看向不远处被弦风落下的木弓,点了点头,接着,便向着一面空无一物的墙壁走去,下一秒,触动了墙上的机关,整张墙又最中间处,裂出一条缝来,越开越大。原来,墙壁后还藏着暗门,暗门内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楚丝毫具体事物,除了一个像是哨眼般的红光楼显,写着楼层的数字“67”,这里就好似是被黑暗填满的一个密闭空间。
墙壁大开的瞬间,房内的灯光与暗门后的黑色交融在一处,也便稍微能寻得方向了。
本想直接走在前,让弦风跟着,但戴缺转念又想:虽然,刚才有心斗,有打斗,可总觉得计划完成得太顺利了,不排除“弦风想要以退为进、伺机逃离”的可能。
于是,戴缺便走到弦风的身后,推了推他的背,说道:“你走在前面,我会和你说方向的。”
弦风听闻,随即大笑道:“戴老,你难道还不放心我吗?弓都不在身边了,现在的我,与常人没什么差异。”
尽管,刚才心中的忏悔以及对凉宫月的歉意不假,但弦风的确是想要趁机逃离,如果他真就是这般束手就擒之徒,倒让人觉得奇怪了。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弓没了,可以再来夺回,毕竟,他的大衣里,还藏着一把银翎钢弓,因为易折叠的缘故,从来不置于外人眼前。
只要在到达关押的地方之前,寻得机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就可以摆脱当下的困境。
至于留在这的紫金檀木弓和惊云石弓,可以等到自己状态回满之后,再次来取。
当然,如果偷袭可以瞬间毙了戴缺之命,就更好不过了,甚至可以省一趟“来回路程”。
“不是老夫我不放心,是哪有犯人跟在后面的道理呢?这倒像是我的下属了。犯人吗,不就得羁押着,到刑房吗?而且,老夫我真不放心的话,就叫月儿一起进来押解你了。”
戴缺本就有些疑心,而弦风刚好这么一回,反倒是放大了那若即若离的怀疑。
戴缺心想:虽然说,计划以及安排,说不上天衣无缝,但好歹目标是上钩了,一切也是跟着我的想法发展。甚至,那个逍零还帮我取得了必胜的筹码,这点,是超乎我意料之外的。
他,一个普通人,居然可以硬钢弦风这个怪物,还给予其重伤,戴缺现在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当时通道里,漆黑一片,除了,那声枪响,还有后来的对话,其他,全然不知。
所以,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更加不能让之功亏一篑了,小心方可使得万年船。
“既然如此,那我就从了戴老的意思。”见戴缺不肯,弦风只好答应走在前面。戴缺将凉宫月搬了出来,对弦风自然是有些威慑之意的。弦风心想:这凉宫月,我与她满打满算,也就三面之交,完全不知其是何秉性之人。倘若是稍微有些暴戾之气,一个弄不好,在半路上,我就会被她怒斩了。
这暗房里,也藏着一个穿梭机,应该是为戴缺或其亲信使用。
二人步入其中后,弦风下意识地看了停靠层数,竟没想到这刑部大楼,地下还有七层,算上地面的六十七层,就有七十四层了。戴缺直接按了“-7”那个按钮,便立刻拉上了门。
穿梭机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而萦绕在耳边的声响也只有心跳声、呼吸声、以及规律的线缆拉动的声音。实在受不了这种沉寂,弦风问道:“是要先把我押在最底下,过几日,再转移地方吗?”
这本是刑部机密,戴缺没有必要透露给弦风,而且透露的话,也会承担一定的风险。就算无视这个问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戴缺还是毫无顾忌地回答了:“当然,不是。”
将一句话,分开说,探探弦风的情绪变化。
起初的二字,让弦风稍微可以喘口气,如果还要被转移的话,那么他就有更多的逃离机会,也可以比较选择最安全的逃离方案。
只是,后面补充的两字否定,却似是一盆冷水灌其天灵盖,顿时,皱眉沉思。
这细微的变化,戴缺注意到了,便直接挑破了,言道:“难不成,你还想翻出什么浪来?”
弦风暗想:如果真的就在底层,关到死,那么,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这狭小的穿梭机内,的确不适合弓兵作战,但观戴缺周身,也未携带方才的剑杖。
并且,这闭塞的空间内,对方没人能赶来救援。望着上方的显示数字已经由“67”变成了“25”,弦风也不想忍耐了,便暗自运转周身的气流,想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弦风一直久不回答,加之,穿梭机内有股不平常的力量波动,戴缺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便直接伸出枯槁的右手,压住了弦风的肩膀,抑制了力量的周转。接着,言道:“既然已经投降了,还要想着办法逃离,这可不是什么大丈夫之举哦!”
弦风却在戴缺说话的同时,迅速转身,甩开了戴缺的手,一掌往其胸口,打去。
戴缺好似早已料到对方的攻击方案,瞬间以左拳对抗之,拳掌相交,二人都被弹到了穿梭机的内壁上。
弦风微微吃惊,完全没想到,除却了剑杖的戴缺,还能爆发出这等力量。
刚才两人对阵时,没有感受到戴缺的半分力量波动,弦风就私以为对方的强力,凭借只是敏捷的身法以及高超的剑术。
于是,经验便给了弦风一个心理暗示:只要戴缺脱了手杖剑,哪怕是身负重伤的我,也能占尽上风。
震惊的不光是弦风,戴缺也深感讶异。弓术已然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内力还如此浑厚,刚才弦风那一掌,如果自己不是稍有察觉,提前运功防范,恐怕,就算是反应过来,左手骨也必定会被震断几处。
趁着这个喘息之间,弦风按亮了“1”那个按钮,刚好此时,穿梭机门开了,弦风立刻逃离出去。
戴缺岂能容忍犯人逃离,便立刻追了出去。
尽管是出了穿梭机,不过,随着穿梭机门的自动拉上,二人又浸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想必是和六十七层一样的设计,根据那墙壁的宽度和自己走进的深度来计算,这是个将近二十平米的房间。
戴缺此时一点儿也不慌张,反而笑着道:“弦风啊,我是真的,没看懂你,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小人’的事情呢?大丈夫的名节,你都不要了吗?”
“胜者王,败者寇,有命活着出去,就够了。”弦风的声音很冷,说话的同时,又悄然从大衣内袋中,取出银翎钢弓。
“我看不起你,真的,看不起你。说好了投降,现在反来偷袭我?”戴缺认为此时的弦风依旧是瓮中之鳖,便丝毫不在意,更何况他的武器全部放在六十七层,哪怕稍微有点内力,也根本没有半点威胁。
“你比我还卑鄙!”弦风怒斥道,话毕,就将折叠的银色钢弓舒展开来,随时准备蓄力射出。
听到这,戴缺更是笑得咳嗽了几声,道:“我哪有卑鄙了?抓恶人,不就应该不择手段地使出浑身解数?”
弦风之所以与之对话,主要是为了转移戴缺的注意力。
倘若按照他以往的脾气,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直接就用箭魄把对方射成海绵网了。稍微感受了下全身之力,却发现最多只能调动最佳状态下的三成之力,而且还不能一下子用完,弦风只能一毫一毫地慢慢抽出。
用耳朵细断声音的方位,弦风以二成力道,虚射了一箭,要试试对方反应。
居然出奇地没有射中,按照密室的规格,两人的最大距离,不超过十米。如此近的距离,却射偏了,这不禁让弦风暗想:难道这回,是上天都要处罚我了吗?
被箭魄擦身而过的戴缺,则是吓得连忙躲开,他是万没想到,弦风竟然还藏有一把弓,这之后,他就不再说话了,甚至闭上了双眼,唯恐弦风能看到半分光亮。
黑暗的密室中,仿佛无人存在,就连那细微的喘息声,都是在配合着周围的蝇虫。要知道,在如此窄小的环境中,隐匿自己的存在,是一件极其困难之事。
哪怕是抬手间引起的微风,也会瞬间被识别,成为决一胜负的关键。
弦风甚至不敢射出第二箭了,没了对话声音的覆盖,就连手指与弓弦相互的接触摩擦,都能被对方清晰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