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道人和张百里坐在这座小道观正堂里开始了第一次修行入门。
这座小道观叫荒人殿,张百里恢复身体的时候四下走动过。
风景还行,位于一座孤峰山顶。
大门是不知何年代的青铜门。
总体类似四合院东西北三排房子,南方大门处进来就是两侧廊庭沿着围墙根向东西北方延伸。
位于正北方的房子最高大,是正堂,平时说是讲道授理的地方。却也没有供奉三清或者其他东西。
只有左拐一小角供奉着历代祖师的牌位,牌文有很多不一样的文字,像是不同的文明文字,层层叠叠,香火也不旺盛,贡台冷清。
“我修道门自五千年前起,初立宗门,便有两支传承,为风云二脉,可先辈祖师规定不得仰望前人,需开拓自新,走出后路。”云起恭敬的向牌位那边拱了拱手。
“所以无论祭祀收徒还是各种大事都不必告知先辈,很长一段时间才祭拜一次。”
“我门传承奇特,即使有修行资质也必须依靠风果云果入门。风云二果树我们自古只各有一株,六百年一开花,六百年一结果,一次只结一个。”他又指门外院落里的两棵老树。
张百里想到了院中的那两株老树,自然也能感觉到这灵果的贵重。
“不必多想,你既入我门,那风果也物得其所,不算浪费。我门历史上自然也有修行境界极低的先辈。”云起笑了笑。
“现在给你说说什么是修行,修行的最初目的本就是生灵的欲念贪念导致,传说中上古神明出生便寿比齐天,摘星捉月。那普通生灵就羡慕,一羡慕就嫉妒,一嫉妒就不甘。”云起自嘲的摇头。
“不甘心就也想和神明一样神通广大,生命悠长。那就只能摸索,开始认知自我,从自身出发认识与探索世界的规律法则。”
“各地因地理差异,交流差异,生活差异等,导致最后的认识方法不同,理解不同,然后体系与修行方法自然不同,认知的大道不同,但大都殊途同归。因为大家心里就一个贪念,要活得长,要活的快活。”
“然后等到后来各家能交流在一起了,取长补短,各取所需,大致修行法门自然就总结出来了,大同小异,千奇百怪,不约而同。”云起又笑了笑。
“这是本门的认知与理解,当然其他宗门和我们也差不多。”
张百里点头:“我理解。”
“修行一事在大致归纳下有几大境界,每个大境界有几个小境界,作用各不相同。”云起在正堂书架上拿起一本书。
“这个归纳是宇宙中无数生灵沉淀了无数时间的智慧结晶,世上有修行门派万千,但境界划分大致一样,唯有此事上没有标新立异,因为这是最好的也是最全面的。”
“我只给你讲修行第一大境界入门,算是凡人口中所说的基础吧。打好基础是必要的,不过本门及大多数门派讲究一切要水到渠成一定时间,契机一到,自然上升。不必压什么境界,强筑基础,贪心乍现,反而落了下乘,不美。”
“第一境界叫开体,旨在全面认知自我,从内而外,从肉体到精神意识,都要开始发掘。第一小境界就叫感知,你认知自我时,要感知意识与肉体的存在。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契机一到,自然会在你这里感觉到与天地的联系。”云起指了指张百里脐下某处。
“这个联系媒介叫天地精气,别家宗门叫灵气,玄气,真气其实都是这个玩意。这是你第一次在认识自我之时联系到了外界的宇宙天地。”
“你感悟天地并与外界开始内部交流的地方叫混沌海,别家宗门有叫起点海,极点海,奇点海,零点海。”
“这都一个意思,混沌无常,万向生长,意味着你将来的修行路从这里开始,千变万化,千奇百怪,充满无限可能。”眼看张百里眼露迷茫,云起解释。
“自此之后各走各的路,因为各家各体系理解自身与发现世界的方法、原因、出发点、环境都不同,自然功理不同,练功需学功理,然后才有功法,所以这功法或叫修行心法的东西自然不同,开辟混沌海的方法不同,走的经脉路径不同,走的方向不同,开辟经脉的顺序不同,做主经脉的经络也不同,到最后感悟的大道也不一样,运灵气的方法与环境地理关系都不同,就自然是一个不同。”
“产生这种联系的时间因人而异。说实话,师弟,师伯救你之时就检查到你经脉阻塞,混沌海混乱无序,已归为常体,不适合修行。”云起看着张百里。
“但,咱还是要试试不是吗?”
“有些凡人口中的圣人认知高深,思想广远,胸襟开阔,有些思想感悟对修行一道都做过重大贡献,但就是体质问题,不能修行就是不能。而且灵药都无解。”
张百里说:“师兄不必多说,我懂。能了解修行一门我就够了,我本来也没指望能修行,我这一生本来就是凡人,也没有奢求,对此并无灰心丧气。”
他也懂灵果的道理,有零点一的资质,灵果的作用是放大一万倍修行资质。
可若是修行资质为零,零乘一亿也是零。
所以,一切随缘吧。
“行,今日你就翻阅本门修行手册,自己摸索感悟吧,明日开始我们就要有功课要做。”云起说完扔给了张百里一本手札,出去了。
张百里读着手札,其实感知自身并不是很难,这只是对久远之前第一批吃螃蟹的人来说非常难,到如今先辈留下各种感悟,有很多参考,所以还是比较简单的。
以前的先辈需要明悟自身,修习哲理,自我认识,天人合一啥的,心灵通透,才能勉强内视看见自己的混沌海,然后会和外界产生联系。
现在有人找到了各种窍门,比如寻一僻静场所,物我两忘,意守混沌海,天地精气自然灌入。
这就是知道了混沌海的位置,还有直接高人授梦强行具现的。
这个方法不计其数,而且不损根基,各家也是怎么方便怎么来。然后修行就靠自己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张百里从白天枯坐一晚上,试了所有方法,很不幸,心也静下来了,物我也两忘了,可是混沌海和外界天地精气的毛都没感受到。
一片漆黑,毫无异处,和书上所写没有一点区别。
苦笑着睁开眼睛,半梦半醒,天亮了。
自己无法修炼,可那个人为何选择自己作为寄主?
带着这个疑问去问了风伯,风老头在张百里修养的日子里大致了解了张百里的经历,自然知道一点前因后果。
风老头见多识广,虽然张百里有意隐藏那边的情况,怕给地球惹到麻烦,但是风老头当时还是从张百里的字里行间了解到了那边的大致文明发展路线,在这边称为格物体系,格物文明,换句话说就是科技文明。
现如今各文明体系交汇,谁家都有些格物体系的影子,这都见怪不怪。
反而给张百里解释了一番,让张百里放下了戒心,几乎毫无保留。
“你未穿越虚空时,修行资质可能还有救,可穿越虚空后,粒子重组,激发了细胞的潜能,促进了成长与发育,然后发育成型,混沌海成熟了,但未经开辟,自然就无法用天地精气滋养。所以枯萎也是常事。这个理论是格物体系分析方法,而大多数宗门也承认这个理论。”风伯手抚胡须,然后灌了一口酒给自己。
云起过来,拍了张百里一下:“别想那没用的,干活了。”
“干活?”
“对呀,干活就是我们的功课。”云起边说边塞给张百里一把铁锹,一个袋子。
“为什么?干什么活?”张百里奇怪起来,但脚下还是跟着云起走着。
云起大笑:“哈哈哈,我看到了当初的我。”
张百里一脸迷惑
。云起说:“我们宗门叫什么名?”
“修道门呀!”
“对啊,修道,修道。修道嘛。”
张百里震惊:“修路呀?我们堂堂修行宗门,干修路?”
“修路多好,干好事嘛,没听过有句话叫做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而且修行一道,是在走长生之路,与自己修路走到终点一样,或许从这件事上能得到印证与理解。想我修道门修路进行了五千年,这路早已四通八达,越修越宽,越修越远,路边平民百姓生活安居乐业,多好……”
云起停下了话语,眼里露出思念:“当初这句话是我那师父告诉我的。”
“师兄,我这个未曾谋面的师叔现在在哪里?”
云起说:“他在岚星最特殊的城镇风云城里。糟老头子,几年不见还甚是想念,等我出师了就去风云城看看他。”
云起斜看了一眼张百里,撇嘴:“别多想,那风云城和咱宗门没关系,是巧合。”
张百里话到嘴边就给堵回去了,沉默了一会儿:“师兄,你说这天下的宗门都这般行好事,普度众生吗。”
云起愣了一下,抿抿嘴:“哈哈,你这个普度众生用的好,和那西边佛教说的一字不差。不过这事我哪知道去,我还没云游天下嘛,你问师伯,他老人家知道的多。”
吊在两人大后方的风伯眯着眼笑,灌了一口酒,手抚胡须:“算是吧。”
修道门修了多少年的路,虽然一直是在人工铺就,但就这技巧、材料用配等自然是总结了一套,材料是云起交给张百里的袋子里的,似是取之不竭。
也只有这个时候,张百里才能觉得这是个超出常理的修行门派,而不是专业修路工程小队。风伯他们修路从不用法术,亲事亲为,与泥土砂浆铁锹水桶打交道非常的熟悉。
也亏了风果的不凡,自己体力很好。再加上张百里本就吃苦耐劳,虽然干了一整天活,浑身酸痛,但缓一缓第二天就好。
师兄和师父和没事人一样,他们也是踏实的一锹一锹的干的,但是和没有干过体力活一个样。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张百里干活一天比一天轻松,几个月转眼过去。
三人日日相处,情谊深厚,张百里也放开了性格,肆无忌惮起来,而风伯总是笑眯眯的听着云起和张百里斗嘴。
云起显然是到了自行修炼的阶段,不然他那远在风云城的师父也不可能放心留下亲传弟子走了。
云起和风伯的交流平时也限于日常家话,修行问题很少谈。
张百里自然被风伯天天查看身体,每次都是摇头,张百里问了风伯很多修行问题,一一得到解答,但混沌海一直沉寂。
张百里清楚,混沌海已枯,长生路已断。
所有人都清楚,心照不宣,对他依旧每日嘘寒问暖,风伯天天醉醺醺的,对两个后辈也不严加看管,任由两人成长。
张百里面色黢黑,身上的衣服也也土苍苍破破烂烂,手上的茧子破了好,好了又破,终于有一天手上的茧子连铁锹柄也磨不动了。
他也适应了这种生活,至于地球那边,很少思念。
他在地球也是在异地,家乡父老,依旧太遥远。
张百里常常在云起面前说他现在的生活有陶公之乐,云起并不知道陶公是谁,他也不问,就是笑。
晚上的月色很迷人,照在了窗前。
今晚上太阴二太阴三只是个月牙,但太阴一非常圆。
张百里睡得很沉,而一边的云起睁开了眼,但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
风老头站在荒人殿上空,衣袍静静的垂下,这天空之上好像没有一丝风。
太阴一又亮又大,一头青牛拉着一辆大车划月而过,车里端坐一人,留下剪影。
不远处又一人过来,身后背一把剑,在空中一步步行来,但也是无有一丝波动。
一只五彩鸾鸟飞来,上边站着两位女子,体态婀娜,可脸容被轻灵云雾遮挡。
风老头向空中一处看去,有一个人盘坐那里,若隐若现。
“诸位光临敝宗,所为何事?我小门小派经可不起折腾。”风老头很平静。
那天边坐在牛车里的人睁开了眸子,紫光闪过:“道友这里可不是小门小派,掌门师兄常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白衣负剑的人也神色凝重,点头赞同。
坐在虚空的人开口:“我们为天心而来。”
风伯摇头:“我等也不知天心去处,前些时候你们来这里查探过。”
白衣剑士说:“此前自然无发现,竟也没发现道友此等高人,忽略了道友的门派,今日又寻得因果,自然前来一叙。”
风伯说:“我等确实不知天心去向。”
五彩鸾鸟上的一个女人说话了:“你不知道,自然有人清楚,你门下的那个凡人自有来处。”
风伯还是摇头:“他只是一个可怜的被无辜卷入的孩子,问再多也没有用。”
“有用无用,一问便知。”鸾鸟上的另一女子冷哼一声。
那盘坐虚空之人也说话:“实不相瞒,我岚星天机阁阁主怀璧其罪重伤遁去,为给诸位同道给个交代,总阁主花费巨大代价亲自演算了天心一部分去向,批下‘天心出风云,阴阳现今日’之辞,才有我等联手而来,道友还是请出门下弟子吧。”
风老头说:“那就不好说了。”
风伯衣袍开始猎猎,霎那间风声轻轻拂动,可那头青牛和鸾鸟却受惊似的颤抖。
“想不到今日真看走眼了,果然田野藏麒麟,前辈竟到了那等境界。”那身负长剑的人略微抱了抱拳。
“可是还不够。”牛车上的人神色几乎没有变化,他的身后升起了一块玉佩逐渐放大,闪着荧光,并不刺眼,可那边风声渐熄。
白衣人身后的剑也出鞘了,看不见剑本身,只能看见一个青光条悬浮在身旁。
鸾鸟上一人手里多出了一把瑶琴,五根弦,她已经作出了抚琴状。而那个盘坐的人身形更真实了一些。
“看来诸位都带来了自家宗门的重宝。”风伯打开酒葫芦喝了一口。
底下的荒人殿的青铜门被缓缓推开发出沉闷的声音,众人往下望去,门里走出来一个年轻人,灰袍破烂,是云起。
云起转身合上了青铜门,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别人。
然后一步一步踏上了天空,径直站在了风伯的身后。
“师伯,我来帮你挡住一个人。”说着盯住了那个牛车里的人。
众人很安静,他们发现对这个平时不入眼的小宗门了解太少了,一个年轻人超过了各大宗门总门的一些天才,甚至超过了许多。
“其实你不必过来。”
“师弟不需要保护,而且这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也亏师弟不知道,要是知道比我还积极,能拿砖头冲过来。”
云起已经很了解张百里了,这并不是张百里很重义气,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愣头青。
“害,不说他了,我这看的不舒服,上来搭把手。”云起很不以为意。
“上太空吧,我等不想徒增杀孽。”白衣剑士说。
所有人都没意见,他们的境界在星球内部是不能做大动作的。
看着下面蓝绿色缓缓转动的大星,三个卫星也尽收眼底,其实他们离岚星已经非常的远。
“来战吧。”风伯说。云起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理论上太空中不能传声,因为没有震动介质,可风伯的声音真实的传进了所有人耳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