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装逼装得太过了。”坐在教室里的李书韵摸着下巴想到。
他再次跳跃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
现在是他第三次经历这段时间。
第二次其实他没必要说出自己的能力，虽然告诉了也无所谓。
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就是他想装逼。
装逼是人类的天性，对于李书韵来说也不例外。
人是群居动物。群居动物形成群体，有各自的分工。而有些动物群体还会出现阶级。
阶级越高，个体能获得的资源越多，同时甚至掌握分配资源的能力。
而资源又与个体的生存与繁衍息息相关，所以当通过漫长进化后，大量具有阶级意识的群居生物，都会进化出提升自己阶级的天性本能。
这种天性本能会体现在动物的很多行为上——比如狼群和猴群，它们族群的领袖往往是群体中最强的个体，而决定最强个体的手段，就是打架。
当群体中有个体不服从领袖，或者想要取代领袖时，就是通过和领袖打架来实现目的。
赢了，便可获得王位，成为新的领袖。同时，群体中其他个体会服从结果，保证森严的等级制度。
所以人类的奴性与反抗性，是与生俱来的，是通过漫长进化得到的，早在他们的先祖猿猴身上就有了。
而不管是奴性还是反抗性，都可以通过后天的环境与教化来放大或削弱，但并不存在某些人天生就存在或不存在奴性或反抗性。
因此，任何说某个民族、某个国家的人骨子里带有奴性的话术，都不过是污名化的手段。
当然，人作为高级动物，创造了文明，群体演化出复杂的社会，发展出基于天性但又超越天性的道德，甚至还有基于道德又超越偏见的法律。因此，他们提升在群体中地位的手段远比其他动物多。
比如装逼。
装逼的本质，是通过展示自己拥有的事物，比如能力、阅历、物品等等，来提高自己在他人眼中、在群体中的话语权、地位等，以此可以吸引异性、打击竞争者，获得群体行动的话语权、决定权，资源分配权、群体管理权以及交配权。
因此，喜欢装逼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对于李书韵来说也是如此，只要他的精神一天还依附于身体，那么就不会摆脱这个影响。
当然，他装逼也要分对象。
比如对周围一群孩子，他就没必要装了。
前世他就有三十多岁，穿越后，不算那重复的时间，在物质界时间线里也有十二年。
前后加起来，他都已经快五十岁了，五十岁的人在一群孩子面前装逼，李书韵肯定是干不出来的。
而对那个未知的凶手就不一样。
对于他来说，李书韵本应该是一个待宰的羊羔，他可以肆意蹂躏虐杀，一切都应该在他的掌握中。
但当他知道李书韵的能力后，明白了自己不仅没有掌握一切，反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才是砧板上的鱼肉。
试想一下，你的敌人能通过不断跳跃时空和你相遇交流，不断摸清你的底细。
当他跳跃回去后，可以抹去发生的事件，一切都不曾发生，记忆彻底消失，你连知道都做不到。
而就算他把一切都告诉了你，你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止，甚至想到他再次穿越后，这件事都从你记忆里彻底消失，那将会是何等的无力和绝望。
而李书韵，就是想要这个效果。
为了让凶手相信自己的能力，李书韵专门通过诱导的方式来引导他探索自己的能力，最后不得不相信李书韵确实能穿越时空。
当他的心情从自认为掌控一切到无力绝望，就是李书韵最想看到的。
也是大多数人喜欢看到的。
通俗来说，就是踩人，是无数小说惯用的套路。
人类就是这样喜欢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动物。
李书韵也不例外。
唯一可惜的是，李书韵看不到那个人当时的表情，但想必一定很精彩。
“话说，我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性格的？”李书韵突然有些疑惑。
前世的叶永怀，尽管也摆脱不了七情六欲，但似乎也没这么喜欢装逼踩人，对他来说，探索世界的奥秘才是最快乐的事。
而之前李书韵所做的事，恐怕在前世看来只是低俗的恶趣味。
“难道是受了这具身体的影响？”李书韵疑惑地想到。
人的性格与行为特性，既受到后天环境与教化的影响，也与天生的身体生理特征息息相关。
人的情绪是由各类激素造成的，假如一个人天生某类或者某些激素比其他人更易分泌，那么则更容易出现相应的情绪。
举一个极端的例子——甲亢病人。甲亢患者的甲状腺激素长期处于高水平，从而导致人易怒、暴躁、焦虑。
所以理论上，一个人是否喜欢装逼，也许是天生的。
但也有可能是后天的影响。
比如两年前那场杀戮。
那是上辈子加这辈子，李书韵的第一次杀人，而且一杀就杀了四十几个。
虽然他对杀那些人没什么心理负担，也没什么呕吐之类的生理不适感，但这件事也许多少给他的心理和思想带来了影响。
前世的他一直生活在一个和平的现代化社会，不论是教育、道德还是法律，都告诉他生命的可贵，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剥夺他人生命。
很多国家在死刑裁量上都非常谨慎，尽量不判死刑。
甚至还有打着人权旗号的律师团体为犯下惨绝人寰罪行的罪犯辩护不应该判处死刑，来上演一幕幕卑劣的表演活动。
有的国家甚至废除了死刑，但却让毒贩横行无忌，肆意摧毁国家。
仔细想想，生命真的是“无价”和“可贵”的么？
死在屠宰场里的动物、被收割的植物，在人类的市场上从来都是计价的，它们也是生命，但显然它们的生命既不“可贵，”也不“无价。”
说到底，只有人的生命在人类的社会和道德里是可贵和无价的。
而这种结果，也是经过漫长的发展得到的。
生在现代社会的人，经过了现代社会的文化教化和道德洗礼，自然也会认同这一套。
但在这个世界，显然不存在。
尽管在圣教的影响下，这个世界所有国家都有保障普通人生命财产权利的法律，但执行如何又是另一回事。
这个世界没有互联网，没有发达的媒体，大量国家的体制都处于封建、甚至部落制。
炼神士掌握绝对的暴力、先进的生产力，而数学、理科天赋远不如地球人的普通人，一万年甚至都无法通过科学研究提升科技、掌握先进生产力和强大的武力，削弱和炼神士们的差距。
即使有那么点天赋的人，最后都被拉去研究创造新的炼神术、新的灵石造物，而没有几个人去研究科学。
所以，普通人不论是硬实力还是软实力，都远不及炼神士。
那么在这个世界，那些保护普通人的法律真能得到贯彻落实么？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
尽管炼神士在大庭广众之下会考虑到法律，不会做出格的事。但在没人知道的地方，或者只有少数几个目击者的地方，他们就肆无忌惮了。
有目击者又能怎样？
他们会得罪炼神士而出庭作证么？就算出庭作证，法庭真会认可他们的证词么？
这个世界，普通人的命是无价的，不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无价，而是不值钱的无价。
早在两年前李书韵亲眼目睹了那场屠杀后，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两年随着深入了解这个世界的社会形态，他对这个结论的认识更加深刻。
也许，这就导致了那种炼神士的优越感，也出现在了他身上。
同为人类，当一个人具有对他人生命任意践踏，对他人权利绝对凌驾的权力时，他很容易就会把自己“神化，”产生阶级压制的优越感。
这也是人的天性。
而现在，也许李书韵自己作为炼神士，也开始产生那种优越感，甚至是享受那种优越感。
享受那种凌驾于同类，掌控一切，不受约束的感觉。
也许之前他对那个凶手的装逼，也是如此。
展现可以将他人肆意玩弄于鼓掌之中绝对的优势，愉悦他人的绝望，享受凌驾于对方、掌控一切的快感。
“它不是个好人，我这么做没有任何问题，但是……”
“如果我不去约束这种情绪，放任它膨胀，也许有一天，我会把它用在普通人、善良者、无辜者身上。”
李书韵凝重地思考着。
“普通的炼神士，哪怕到了炼神的巅峰，成为至高的天权者，也有同阶存在，甚至还有那可能存在的‘神’来制衡与压制。”
“但是我掌握时空的能力，却是超越了物质界权限的能力。掌握时空，便掌握无限的可能。”
“只要我想，终有一天，我将成为无人可制衡的绝对强者。”
“孟德斯鸠说过，权力不受约束，必将腐败。而那时我掌握的不是权力，而是决定了权力的暴力。”
“所以如果不加约束，当我真成为绝对的至高时，也许我的任性与优越会给世界带来苦难和毁灭。”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起码不是我现在想看到的。”
“看来，我有必要注意我自己的心理状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