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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迷迭珠

师傅说,“世上之事,皆为命数”。

我不懂,问:“我们是修道之人,还在命数里么?”

“世人皆在,无可避也无所避。”

“既如此,我们修道又有什么用,不过一场命也。”

师傅笑着拍了拍我的头,“人世一趟,命也运也,裳徽,有时全在一念之间。”

这是我的授业恩师青丹第一玄灵大师——龑惠给我上的第一课。但很显然,年幼的我并没有明白这一课,甚至此后的将近十年,我也没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我是丹青的公主,身为皇氏的一员,我的出生让整个王朝是惊喜交加、无法言表的。

我们居住的整片大陆被北方龟域、南方赤灵、西方錿郦和东方灵丹分割。每个国家有其与之相符的最佳修炼灵气。

本来在我出生的前50年四国相安无事,甚至可以说的上是交往频繁、其乐融融。

但就在我出生的前20年,大陆上第一大道修冥味真人飞升了,他的座下八万弟子根据道里的首席弟子分割势力,成了三足鼎立之态。

三方都不肯服气其中任何一方的实力和品行,渐行渐远,并开始指责是其他两方不怀好意抢夺了道里至宝——无名氏。说冥味真人就是得此宝才终于得以达到最高境界飞升而去。

这无名氏其实从头到尾也没有人说的清楚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人说他是一尊法器,时而形态如宝剑、时而形态如长鞭,全看使用者意愿,可做到万般变化;可也有人说它是一珠灵药,吃了它就可以灵气更上一层楼,而且最妙的是,此草可以反复开花结果,拿得到它一辈子的灵气大补再不愁。当然,也有其他各种各样的说法,全都有鼻子有眼的,但其中以这两种流传最为广泛。

贪心不足,欲望无穷。

这世上有谁是无欲无望的呢?即使是灵气充裕之人也会有其他方面的烦恼。或是生老病死、或是爱恨情仇,尘世烦恼诸多,但这至宝却能救人脱离这凡尘俗世,那可不得人人都想了。

四国王君明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派遣了大量能人志士前去探寻。但找宝贝这事儿人一多就容易扎堆儿、出事儿。

捕风捉影是常态,大家其实接收消息的时间差不多,能力各有长短,于是碰上的次数越来越多、矛盾越来越深。所以,理所应当,各国之间的关系也开始变得紧张。

丹青国在我出生的前5年出了一件祸事,天降陨石坠落国土东方,使得国家资源减少了不少,民生大计成了首要的问题。

父皇作为丹青的第三任国主,一向主和不主战,面对频频而起的国民问题,忧思不已。

国臣提议:若要化解此次危机,必要和国资丰盛的赤灵联姻。

此时国朝无一民公主诞生,皇子倒是有好几位,但是这几位皇子从出生起就表现出不凡的天赋,于丹青国来说这是丹青未来的希望和主梁。若是送出一位予以和亲,其实说白了就是送去做质子,这真是让人心疼不已。

在大家不断的争执和反驳中,我出生了。

天降祥瑞,明明是破晓时分,天空中却出现了霓裳般绚丽的彩云,父皇大悦于是为我取名裳徽。

但是,不过三五年,国朝重臣就发现我这位吉祥化身的公主身体却不大好,灵力测试(每位孩子都会测的)也是稀稀拉拉几缕。

一时间,大家伙儿不由自主达成了共识,就用公主去结亲。

如此,丹青一大麻烦事儿解决了,百姓都口耳相传:大公主生来就是福星、是为我等解决大事的。

可能我真的是应了百姓的祝愿,每一年的成长都颇为艰辛,但每每我又一次度过散灵而去的劫难,丹青总能解决一件不大不小的国事。于是乎,这样神女一般为国民受苦受难的称号就越发流传开来。

七岁之前的日子,我几乎记不太清了,就像是虽有时间在走,但我的日子总是水深火热的苦楚、无暇分身到底今夕何夕。

丹青顺昌十五年,我八岁了。

在与赤灵的国主赤眄的友好磋商下,约定丹青国大公主纪裳徽与赤灵国四殿下赤呈婚配,提婚书一份,上述两人的生辰名讳,此书在皇子弱冠成年之时生效。

两国君主为了培养我与赤呈的感情,从顺昌十六年开始,每年见两次面。考虑到我的身体状况,总是我国都日暖花开之时,赤呈就来看望我;等到我这边天凉转寒之际我就去赤灵陪他。

其实说句真心实意的话,我觉得这个互相看望的举动是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他年长我三岁,又有着性别上的差距,加上身体的不适,我们待在一起都是十分不自在。

算起来,他该比我更不自在,我既不能陪他去马场练习赤炎箭、又不能陪他在寒时一块嗦冰。

反倒因为我这个契约的皇妃,他少了许多少年们跋扈开怀的时光。

并且,说句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话,赤灵国尚以容貌阅人,以我的容颜若不是我这身份是万万配不上这位四殿下的。

许是这样的国风国茂,我在赤灵的日子过得实在算不上好。婢女丫头们在服饰吃食等方面丝毫不怠慢我,但说起话来总是绵绵细针不断。而我最怕的就是赤灵国的公主赤烚,她是赤灵最小的公主,又是赤呈的亲妹妹,总是找着各种由头寻我麻烦,说是为他的哥哥打抱不平、让我知难而退。

两国百姓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进展,只看见我们之间互通的文书,日间丰盈的资源,断定我们一定感情融洽、相处愉悦。

但说来也不甚奇妙,自从我们开始这样互相来往之后,我的身体状况倒是好转不少。这也大概是我比较欣慰的事情了。

而另一件让我觉得不错的事情就是我在赤灵国遇着了我的一位人生至交——桓执渊。

因为身体好转不少,父皇便为我请了丹青第一玄灵大师——龑惠为我授礼。龑惠大师是个白须满脸的老先生,说话神神忽忽的,对我的课程方面不太在意,兴致上来就侃侃而谈,兴致不妙就要带着我出宫到处逛逛,美其名曰:这是见尘世开心怀。

顺昌是二十二年,我在赤灵认识了桓执渊。

那一年是赤呈的十八岁,国主赤眄恰好不惑之年,在赤险峰举办了一场猎灵兽大赛。当时,四国已经两两结对,北方龟域和南方赤灵关系更为亲密。每国都派出皇子皇女前来参与这场大赛,其实大家都知道,此次只是走个过场,一定要让赤呈在比赛中脱颖而出,再顺势正式公布我二人的婚讯,这样也算是板上钉钉,只等他即冠则成。

比赛当日,十分热闹。

赤险峰虽然名字里带着一个险字,但在赤灵王族多年的猎杀下基本上不存在什么凶猛的灵兽,倒像是家养的屠宰场,所以,我们所有人其实就是在走个过场。

我无趣于国主们彼此心里本是十分嫌弃对方还要互相恭维说好话的样子,嘱咐贴身照顾我的丫头虞儿为我打掩护,躲回了自己的房间看师傅最近在民间收集来的奇书怪志。

正看得津津有味之际,听见外间传来护灵卫的喧闹声,本也没太在意,就见一白色身影推开我的窗户钻了进来。

彼时,我正就着赤灵的特色小吃不亦乐乎的看着书,满脸惊奇的看到一蒙面女子站到我面前。

吓得我的糕点差点塞到了鼻孔里。

“你…”

“不许说话!”女子“刷”抽出腰间的匕首,架在我的脖子上,很显然这肯定是一品灵器,周身都是灼人的灵气,逼得我赶紧闭嘴。

我还没来得及求饶,门口就传来虞儿的声音:“怎么了?何事大声喧哗?”

“回虞姑娘的话,我等在此巡逻,见一白衣女子偷偷潜入此处,为着公主安全着想想进门探查一番。”一护灵卫答复。

虞儿施令道:“不必了,公主适才身体略有不适,此刻正在休息中,我一直守护在此,没看见有人闯入。你们动作轻些,仔细探查一圈周围。”嗯,这丫头装模作样很有几分本公主的风采啊。

护灵卫听从她的安排轻手轻脚离开了。

“扣扣”虞儿敲了敲门,“公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在女子的眼神示意下,我快速回答。

但是,她对于我的回答看起来也不是非常满意,嫌弃我答得过于快速显得十分虚假。

眼看着要给我来一下时,突然就往后倾倒了。

由于她是勾住我的脖子的,这样一来,我俩都摔倒在地上了,好在由于方向的原因,她给我做了垫背的。

“公主!”听到我们发出的动静,虞儿一把推开门闯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看我四脚朝天躺在白衣女子身上,她忙跑过来把我扶了起来。

“把门关上。”我揉着脖子坐在凳子上,嘿,看上去弱弱若若的一个女孩子,没想到劲儿还挺大。

“要交给赤灵吗?”虞儿给我拍着身上的灰尘。

“先搜身看看。”我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

“公主,你看,这是!”虞儿似乎诧异她的身份。

“是赤令。”我看了一眼搜出来的令牌,“给她放回去吧,说不定是哪位公主。”

这赤令是赤令国每位皇子皇女的标记,出生之时国君会给他的孩子一块,寓意君王的庇佑。

“把她抬到软塌上休息一下吧。等她醒过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让虞儿帮我的忙。

这倒霉孩子挟持谁不好来挟持我,师傅说我身份特殊,不怀好意之人不少,便为我寻得这迷迭珠随身带在身上,此珠无色无味,任你灵力再高在它的作用下,都要在十息左右迷失魂志、失去意识。

而我在一年又一年的灵草熏染下身体对此珠再无反应,于是变成了我最好的防身术。

但是,不得不说这女孩子灵力强悍,在日常的试炼中,中上的灵士都会在瞬息之间即可晕过去,亏得她还挟持了我如此之久。

果然,一个时辰不到,她便苏醒了。

三两下检查之间自己无事之后紧紧盯着我。

“这位公主,快快回到自己的寝宫吧,小心国主寻不到你,找到我这来了。”我撑着下巴随手摆弄着桌上的九曲环。

这东西我解了好几天了,始终不得要领,总感觉有更巧妙的方法,但是每每尝试又不太对。

“你要放我走?”看来是个清冷美人,连声音都是脆生生的。她走到我面前坐下来,“你不好奇我要做什么?”

“不好奇。”我沉迷在九曲环中,对他们赤灵国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我倒是好奇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了?”她伸手按住了九曲环。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很少看自己的脸么?”

她一愣。

“你眉目与国君如此相似,年纪又不大,不是公主又是何人。”我调笑了一句:“况且,我已经验证过了。”视线在她的身上转了一圈。

她扬了扬眉,“哦,验证过了么。”

“公主,时候不早了,还是你要留在我这里用晚膳?”我敲了敲桌沿。

“如此,我便告辞了。”她起身深深看了我一眼,用我杯子力的茶水沾湿指尖,在桌上留下三个字:桓执渊,然后留下一句:“在下桓执渊,后会有期。”从窗口离开了。

望着这三个字,我心里闪过一丝念头:这个名字,是,随母性么?

第二日的早膳过后,赤灵国主便宣布我与赤呈都已长大了,婚事可以提上日程了。加上我的身体境况很不错了些,定下三月之后先行举办一场订婚,算的上是与此次赤呈的丰富收获一并庆贺,可谓好事成双。

如此,这场猎灵兽大赛才算完满结束。

我也回到丹青开始了三个月后订婚的相关准备。

宫里的娘娘们可算是找到了一件可以发挥自己实力的事情,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知道夜深人静之后我才能上床休息。

白天里不是礼仪就是装扮的尝试,不出十天,我整个人就精神萎靡、身体也消瘦了不少。

父皇知晓之后,大怒斥责了她们一顿,十分痛快的批准了我去黄庙——静智庙安心静养一段时间。

恰逢此时,我的兄长纪瑬徽在今年的玄灵大赛拔得头筹,一时之间举国欢庆,父皇甚至在庙堂之上说出:“此子胜吾。”的夸奖,一时之间,搞得我这和亲公主的地位是跟着水涨船高提了不少。

就连去他国游历的师傅都说对此事听闻一二,托灵鸟捎信回来打趣我这是要做未来的丹青国妹,并嘱咐我形事说话要越发小心谨慎一些。

我为皇兄的功就自豪,也苦恼这过高的评价带来的麻烦。

皇兄得空来静智庙看望我时,我表明对此事的忧思,他却宽慰我说:皇妹不必考虑这些烦心事,只需顾好自己的身体最为要紧,至于这风尖浪口他自有应对之策。

我订婚不过三日,他便自请说是为父皇分忧,听闻南海之巅有奇花异果,要去一探究竟,希望可帮助父皇维持衰减的灵力和容颜。

其实我心里非常清楚,他这是借着这个名义,为我分走大半的不怀好意之人的关注,最重要的寻得延长我生息的方法。

这些年来我的身体虽有好转,但在聚灵成丹方面却没多大进展,这要下去,一个普普通通的灵士就可在瞬间取走我的性命。

师傅探寻多年找不到助我聚灵的方法,只能为我研究出迷迭珠用以傍身。

兄长知道桓执渊此人能在迷迭珠作用下挟持我许久之后就觉得此法过于凶险、不够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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