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不了兄长,只能一再叮嘱他万事小心,切勿硬来。
兄长走后,我因为心中牵挂他,灵力波动得厉害,大病一场。
这一病就持续了三月有足。
父皇担心我,以王后许久不见公主甚为想念为由头,派遣三百余位丹青护灵卫将我接回了王宫。
从赤灵回丹青的途中,我收到了师傅一封加急的千里灵符,这符是根据施灵者的灵力强弱来传送的;对于师傅这样的高人,远隔千里,一炷香之内即可到。
师傅平时总是一副对什么大事都不太关心、不甚着急的样子。如今却用上了千里灵符,想来也只有是关于师娘的事情了。
说起来,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师娘,但关于她的事情却了解了不少。
师傅口中,师娘是位非同凡响的女人。
她名为穆惠言,是赤灵国开国将军穆柄铮的外孙女,极小就天赋异禀,弱冠年岁就到了元灵修为。在当时大陆可谓是凤毛麟角,引得各国灵修喟叹。
整个玄灵大陆人民修行层次分为冥灵、至灵、幻灵、元灵、玄灵和飞灵。
冥灵一般是孩童出生至五岁就能达到的层次;至灵就是灵力开始启蒙成丹,通常是总角以内就要达成,如果无法聚灵成丹那就再也没法更深入修炼,就像是一个人空有一池水没有一件容器承接,都浪费了;幻灵则为青年阶段要达成的灵力阶段:总角之后到弱冠开始聚灵成塔,修建自己的灵丹;元灵是看一个人的努力与天赋的阶段,快则而立之年达成,慢则不惑之年也任然在此阶段徘徊;玄灵就是多年灵力建塔成功,灵丹坚固浑厚,灵气充裕;飞灵即为最高阶层的灵气修为,常常得是机缘巧合灵台一拨,霎时飞升,往往在玄灵之人穷奇一生难以得此豁然开朗之际。
三十年前,东海之滨出现一鬼灵。打的各国措手不及。
这鬼灵吸收东海几万年深海幽暗之气、取丧灵修之怨气,最后凝结成一团墨黑的鬼灵。
它一路沿海域袭击各国,甚至在各国没有反应出来之前,分散流通到边缘小城镇的江河湖海之中。
以怨念为灵媒,勾的普通灵修和无灵气的百姓怨气滋生、暴躁易怒,最后自相残杀。
各国百姓、低阶灵修顿时如这鬼灵掌中蚂蚁,往往被它玩弄一番之后残忍夺去生命,化身为自己养分的一缕。
彼时,师娘在玄灵大陆锋芒初露却以名声大噪。
不管青年杰俊、还是身为开国将军穆柄铮的外孙女,她都没办法对此事置之不理。
各个王国发觉事态的严重之后,先调遣就近卫国灵修前去应急,但无不惨败而归。
遂四国集本国能臣良将编抗鬼灵行队,各国帅头分别为龟域前锋顿己、錿郦都统敖岭光、赤灵总兵穆惠言和丹青副将魏道仲。
据官吏年岁资历领头之人为錿郦都统敖岭光毫无疑问。
但敖岭光此人灵修虽高,但固执己见,且因为嫡母出生低微致使其军功难累,所以从心底里不认可女灵修。
这围剿鬼灵一事本就是前无经验后无良策,讲究的就是强时机寻漏洞得妙计。
所以,每每到大帐中商讨出战计谋时,他总是忽视穆惠言的想法,于是在他的带领下,三月不到杰俊损失过半且鬼灵本领愈发强悍。
穆惠言随外祖父行军多年,脾气学了十成十。对兵如对亲,这般折损,简直是剜心取血。
一日,战退节节败落之时,她令赤灵部下按照提前计划商讨的法子迎头猛击,将鬼灵打出一条豁口因而解了围。
敖岭光还没来得及指责她的不听军令,就见她开始发挥施令将自己最近研究的战略部署一一交代下去。
当场敖岭光就脸黑如炭。
在龟域前锋顿己的多方劝解下才没有要提剑将其斩杀以明军威。
最后,在穆惠言的多次强行献策之中,鬼灵被趋回南海,散灵消失。
各国百姓均以为此结果是敖岭光领军有功,三方部下配合良好才成,但军中卫国灵修皆知其缘由。虽被遏令禁止宣扬此事,但总有人不小心随口说了出去,引得国民相互驳论。
敖岭光本就在对性别之上对她带有偏见,于绞杀鬼灵之时又与她矛盾重重,又听闻此事,对她更是怀恨在心,只是遍寻不得良机将其斩草除根。
穆惠言虽为女子身,却又一腔男儿情。对于敖岭光之恨根本没往心里去。况且,战胜之后她回了赤灵就知晓了外祖父岁高灵将散,忙着尽孝心去了。
三载飞逝,穆慧言接家国大任,处军中要职,担起父辈职责。
丹青吉华四十九年,也就是我出生前的二十三年,赤灵皇庭内乱、边境媚灵来犯。
穆慧言挑大梁力扛碎土艰难支持,九死一生赢了媚灵。班师回朝途中,接新皇懿旨:取北疆苗蛮至宝——青枞,才可以示对新皇的真心。
途中,遇到山崩,本就有伤在身的她葬与落石,不得完尸。当时年岁不过二十七。
师傅的父母是丹青两位游历的灵修,在赤灵的一次绞灵兽大赛中受伤,为师娘外祖父所救,并认做义子义女。
师傅少时与师娘共同学习生活了好几年,后来随父母离开赤灵,游走龟域、錿郦,后回丹青。
但两人一直书信来往密切,师傅透过信纸诉说赤灵之外的风光国情,师娘分享军中训练之成果。时间长达十年之久,可谓青梅竹马之谊。
赤灵内乱、边境来犯之年,师傅正闭关达元灵的关键期,且师娘每每写信总是一如往常写军中琐事。
等到师傅察觉来信姗姗来迟,想去一探究竟以知晓师娘是否安好无恙时,才知道师娘已经打赢媚灵在回赤灵王都的路上,他带了存留许久的美酒赶去赤灵祝贺之时得到一副尸身不全的灵柩。
面对被落石击打致死的说法,师傅是万万不相信的。七年之前,师娘已经是元灵级别,多年来日益精进,离玄灵职层次也不过是几年时间,即使受了伤,也绝不可能逃不出一个山崩之险。
但赤灵王朝一口咬定就是如此,他又寻不到师娘亲信、得不到他们的亲口确认,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此事存有天大的怀疑,也一直在遍寻其中的真相。
果然,我开信之后只有寥寥几句:裳徽,为师接师娘一少年信物,前去查探一二,勿忧勿念。
我即刻写了一封信,胡乱找了个借口,说要在外面散散心,这样病反而好的快些,然后托灵鸟送回王朝,转身返还了赤灵。
既然师傅得到了师娘的信物,师娘又是赤灵的人,那么师傅一定来了赤灵。
我与虞儿乔装打扮了一番,偷偷潜回了赤灵王都。
由于经验不足,第一天晚上就被一家黑店坑了大半的钱财,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免得闹太大暴露了我们的行踪。
哪晓得这黑店秉持着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态度,不肯及时收手,见我们一副有钱又好欺负的模样,硬是要我们把钱财交干净。
甚至有个目光敏锐的看中了我从小带到大的一块玉佩。
我商量这位壮士好久,他都不肯放弃这块玉佩。
这下子可把虞儿气坏了,再也不肯忍下去,解了封印的灵气对他们就是一顿胖揍。
唉,那嗷嗷嗷的呼痛求饶声听得我连最爱的糕点也吃不下去。
正在我琢磨着上前停止这场不公平的对决时,店铺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了。
赤灵的公主——桓执渊一席红裙站在外面。
“九…”壮士满脸救星来了的样子,但是被桓执渊眼神一横,又唯唯诺诺着不敢出声了。
“哟,堂堂我朝未来的四皇妃怎么这幅打扮,还窝在这小小一家店里面啊?”桓执渊跨过门槛,坐在我的对面,还拿走了我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糕点。
“嗯,味道还不错呢。”桓执渊点点头,“还有么?”
“……”我递了杯茶过去,“没了,您就将就着喝口水吧。”
她十分斯文的喝了一口,抬抬下巴,指向虞儿和那位此时如同小媳妇样看着她的壮汉:“纪大公主,你还没说自己这是什么情况呢?”
“我说公主,你好端端不呆在皇宫吃山蒸海味,跑来这里又是为什么呢?”我摸了摸指尖的糕点碎屑,给了虞儿一个眼神,示意她放了手上的这位猛士。
“我在我的王城玩耍还需要向你说一声么?”她放下茶杯,眼神落在我眉间。
“那倒不用,”我耸耸肩,“只是,身为未来的四皇妃提前体察一番贵国的名风名俗不可以么?”
桓执渊嗤笑一下,看着我没说话了。
我又向她杯中添了些茶水,然后,我俩一起举杯共饮。
这算是,我们达成了互不过问的共识。
这一晚上,我们都住在了这家黑店,一夜相安无事。
挑了一间房,我和虞儿住了进去。
“公主,这位赤灵公主会不会泄露我们的行踪?”虞儿担忧道,“万一赤灵王知道,我们就寸步难移了。”
“不用担心,她不会说出去的。”我安抚她,“也许,她更想她的父皇知道她在这里呢。”
“这个桓执渊到底在谋划些什么啊?”虞儿提醒我:“公主,我感觉她没那么简单。”
“好啦!”我用食指敲敲她的头,“别想东想西的了,赶紧洗漱休息啦。”我打了个哈欠,往床铺走去:“车到山前必有路…”
“船到桥头自然直!”虞儿翻着白眼接了我的话,小声嘀咕道:“真是龑惠大师的好徒儿,这幅淡然脱世、不为凡事忧心的秉性真真全学到手了。”
我没有理会这丫头的“抗议”,困倦的很快沉入梦乡。
第二天,我满头大汗的从床上醒来。
手脚冰冷,冷汗直流。
我梦到兄长在南海之巅遇到了凶残又灵力超强的灵兽,被这灵兽一翅膀扫到了巅谷里,昏迷不醒。
虞儿掀开我的帘子发现我呆坐在床上动也不动时吓了一跳。“公主!您怎么了?”
“我…”我咽了咽嗓子,“我想喝杯水。”
估计是我的脸色太难看,这丫头慌忙火急地倒了杯水,地上都荡出来不少。
“我没大碍了,就是一时之间灵丹有些异动,现在好多了。”喝了两口热水,手脚冰凉、麻木之感退了不少。
“那,我们要不要先回丹青,”虞儿委婉劝我,“龑惠师傅灵力高强,想来一般之人也伤不到他。况且,要是王后、王上知道公主你这样不舒服,万一,万一有个好歹,虞儿真是万死难辞了。”说着说着,这丫头还红了眼眶。
看来,真是把她吓很了。我又是好一顿安抚她才放下心来,但是这一日却死活没肯让我出门。
到了申时,我再三保证最多只在窗边看看外面的街道,这丫头才放心出门去打探师傅的消息去了。
我立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小吃玩意儿,心里却忍不住想起兄长带我偷跑出皇宫看花灯逛庙会的时光。
其实,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谁也不知道。
丹青国自创国以来,以慧灵最为宝贵,这是开国的依据。但其实,随着历朝历代的更迭,这慧灵开始衰减,并且慧灵也不够纯正浑厚。
基本上近几个朝代,慧灵成丹的人几乎不再出现。
但是,我却可以做到。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能力,也不知道它到底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
我从懂事之时发现自己这一特殊之处后,曾经偷偷查询过皇城中被封存几百年的慧灵志。
这书明确记载上一个有此能力的人就是丹青的创国者,而更以前者无不掀起过血雨腥风。
为此,我惴惴不安,把这一能力完全隐藏了下来,一直表现出来的都是身体虚弱,无法聚灵成丹,所以更不存在什么阶层的灵力了。
这么多年来,身边无一人发现我的能力,就连师傅也没有发觉。
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准确的说,是看到。
最开始,是周围人的一些事情,我看到了他们的选择,或者说,看到了他们的未来。
我每看一次,就愈发生动明了一点。
这让我内心不得安宁,可是我却制止不了,它就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只要我想就能知道,一次强过一次。
所以,我开始修习师傅的无问道,不闻不问不道。
这么几年来情况好转不少,可是,这次却看见了兄长的未来。
只怕,这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退无可退,一定要出现了。
师傅这边我没法放心离去,这个所谓信物必是一个诈,但是兄长那边又危险尚不可知是否能凭他之力解决,这真是让我像是那小摊贩锅里的烙饼,两面都煎熬。
“喂!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看你半天了,眉心的结看着都烦。”桓执渊倚靠在我的房门上。
我被她唤过神来,不知道为什么,被她这幅满不在乎的欠欠样一喊,我的愁丝倒像是捋顺了不少。
“你怎么来了?”我微笑着看着她,也学她那副懒散样靠在窗口。
“切,什么金贵的地方,还不能来了?况且,又不是被你纪公主买下来了。”她撇嘴,又问道:“你那个寸步不离的小丫头呢?觉得你不好伺候,丢下你跑啦?”
我被她逗笑了,这个人永远都是一副不会好好说话的模样,“是啊,她被我虐待跑了。怎么,你要来代替她么?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