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南下求学,想家的时候才寂寞。但连灿想念的是那个小小的城市,不是上海。
连灿用了几年时间,刚学会跟上海人熟练的说吴侬软语,这会子又要重新学粤语。但他乐在其中,粤语说起来又是一种风情。
不同的还有他再也不会像初入上海的那个毛头小子,那么敏感和自卑,靠沉默不语来掩饰自己是外乡人。
香港别有一番模样。连灿也不再是以前那个连灿。
用不了多久,大家都知道一年级新生里有一个长的特别好看的男同学,五官轮廓立体,像电影明星。而且功课好,还会跳舞,舞蹈社团每个周末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他谈吐大方,从容有礼,一看就是有良好的家庭教育。一些女孩子为了能接近这个浓眉大眼的男同学,纷纷加入舞蹈社团。
周六的晚上,舞蹈厅里开着灯球,五颜六色的灯光照来照去,一群年轻的男孩女孩在这荡漾的灯光里跳交谊舞。
连灿总是来的迟,因为晚上八点才结束一节家教课,往往来了以后只能跳两三支曲子就会散场。这两三支舞的时间就是他每周最愉快的时间,可以什么都放下,脑子里只要想着如何让脚步跟上节拍,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这一天,东家的孩子生病,跟连灿告假,连灿有空,六点就来到舞蹈房。
同学们都还没来,正好有时间,对着镜子练一练。
先在镜子前站立好,手在胸前比划,怎么样看起来更绅士,头怎么歪才更标准,笑,对,要怎样微笑才更好看。
门忽然“吱”的一声开了。
连灿一慌,赶紧收了动作,回头看门口。
门口站着一位妙龄姑娘,也是一张很立体的脸,像画像上的外国明星,棕色的头发微微卷曲,只见她微微一笑。
“你好,晚上的活动还没开始。”连灿赶紧打招呼。
那女同学走近来,坐在凳子上:“我知道。”
“你也是舞蹈社团的成员吗?”连灿情不自禁走到女同学身边。
“是,我是袁佩离,本校葡萄牙语系大二学生。”袁佩离站立起来,伸出右手。
“我是连灿,本校金融系新生。你好。”连灿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这位女同学的手。柔软细腻的女孩子手,连灿脸红了。
“不如我们一起练习。”袁佩离的声音像是有魔力,连灿情不自禁点头。
没有音乐,袁佩离轻轻哼着一首苏格兰小调,她小小的手被连灿握在手心里。在这里跳了那么多次舞,连灿从来不记得任何舞伴。这一次,他看清了舞伴的样子,深深的欧式眼睛大而有神,高挺的鼻梁,雪白的皮肤。
手心里都是汗。
袁佩离也看着连灿的眼睛,微微笑。
他们互相看到对方的眼睛里去。
一曲很快就跳完了,怎么这样快,而且同学们陆陆续续来了。连灿略微有点失望,轻轻放开这位曼妙同学,两人相视一笑。
整个晚上,他们都不再有任何对话,连灿一直在人群中找袁佩离的裙摆。八点不到,那只裙摆就再也找不到了。
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