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枫在狄青的安排下,洗漱完毕后回了客房休息,躺到床上的那一刻,徐枫又一次感叹骑马坐轿不如睡觉,可是徐风郁闷,他躺了很久无法入睡。徐枫将张月儿给自己的铜镜,徐枫小心抱在手上,像抱着张月儿一般。因为有了内心的牵挂,徐枫从一个混吃等死的咸鱼变得勤快,去打猎去发明,直至现在不远千里来到神都,忍受七天的风餐露宿。
路程的遥远,让思念变成了更加绵延的一根线,牵挂着那个沉默娇羞却又大胆火爆的矛盾的女人,这是他前世没有体会过的。
在那个死肥宅的记忆中,徐枫离开家乡,远离父母,疏远的家庭关系,让他习惯了孤儿一般的生活,他忽然觉得心痛,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想念他的家人,他猜想着当家人看见他冰冷的尸体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自从参加工作以后,徐枫变得无欲无求,他喜欢宅在家里玩游戏,他喜欢那种见不着面的沟通,网络背后的陌生人是他最爱的倾诉对象,被别人当作神经病也罢,被认同也罢,他都无所谓,他渴望恋爱,却不敢奢望爱情,他在网络上与各种各样的网友暧昧,却永远不敢见上一面,他自卑,甚至在工作中兢兢业业最后成绩被抢的时候,他一样选择沉默,认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他讨厌所有不真诚的交际,讨厌在工作上面所有的尔虞我诈,认真做着自己的工作,哪怕优秀被别人抢去,他也并没有很在乎,因为他骨子里面的自卑让他生出了超脱的自负,瞧不上那种投机取巧的小人,然而事实往往是他越努力情况越糟糕,直至自己被迫辞职,他也没有为自己争辩过一句,而当面对那些专业的HR的时候,他一肚子的专业知识最后只是变成了沉默。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选择怪罪别人,只是觉得自己不够优秀,这越发让他更加自卑,直到猝死在电脑前,来到这个世界。当他知道自己可以重新再来一次的时候,他也重新推翻了自己前世所有的坚持,选择随心而动,没有底线的趋利避害,甚至杀人——即便那是被迫的,如果换作从前,他也许还会选择沉默接受。
贫穷的道观让徐枫的新生有了根,而张月儿让徐枫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来自一个完全陌生人的关爱,让这个只想安安稳稳混吃等死的咸鱼不远千里为自己的权利做努力。也许比起杀人,他能够变得更坏,哪怕他难以忘记那抽搐的濒死画面,也许结束别人的生命很不道德,但此时的徐枫愿意为所有牵挂自己的人结束任何人的生命,这是从一个极端到了另外一个极端,但这并不影响徐枫仍然相信自己是个善良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别人侮辱他、盘剥他,他也会选择忍受的原因,对于自己,他无所谓这世界上的一切恶意相向,可若是危及他仅有的牵挂,他也许会无视所有的道德,这也许是他对上辈子家人的歉疚而生出的更加强烈的责任感。如此看来,他是幸运的,至少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去弥补曾有过的遗憾。
清晨的狄府的大门被敲的很响,徐枫再次被吵醒,吵闹成了徐枫来到这个世界起床的特别闹钟了,当徐枫起床洗漱完毕后,狄仁杰已经在狄府的堂屋中等候着徐枫了。
“小枫啊,昨天睡得可好?”狄仁杰特有的和蔼可亲的气质让他突然改变称呼也让人不觉得突兀。
“好,好的很呢,好久没睡过这么好了,多谢大表哥挂念!”徐枫见狄仁杰都不跟他客气了,自己当然也不客气。
狄仁杰在座位上发愣,徐枫好奇,“表哥,你咋地了?”
狄仁杰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半天才听到徐枫的话一般,“啊,宫里来传话,陛下要我明日进宫面圣,不知道所谓何事啊!”
原来刚才的吵闹是因为宫里来了人,才弄得狄府上上下下吵闹了一番,没想到这么快徐枫的预测就要成为现实了,徐枫怎么会错过机会,“恭喜表哥啊,我的占卜还是不够精准,没有算到是明天呀!”
“若真如你所说,只怕我暂时无法及时与你前往杨州处理你所托之事了!”狄仁杰似乎忧虑重重。
不过狄仁杰的表情却让徐枫很是欣慰,至少这个老小子有点相信自己的话了,既然如此,徐枫决定帮助一下他,“表哥啊,你明天进宫可是准备将我昨天给你的镜子交给陛下?”
“是,还有那块透明的……玻璃!”狄仁杰差点忘记了那东西的名字。
“那块镜子你自己留着吧,若是不出意料,王登侠肯定也将从我这里所得的那块送给陛下了,你再带一块差不多的,就没有新意了!我今日帮你去做一块更大的,你明日进宫亲自送上,趁着陛下开心,你就将我跟你说的事儿报给陛下,就说你上任之前的第一件事儿就以此开始,我相信她应该不会拒绝!”徐枫不想耽误自己的事,即便给狄仁杰提供更大的镜子,他也要提一下自己的事儿。
“如此,还不如我带你去面圣!”狄仁杰明白徐枫的心思,故意提议到。
“真的可以吗?表哥?”徐枫可不会客气,他还真想去看看这位千古唯一的女皇。
狄仁杰陷入了沉默,徐枫以为他后悔了,心里惴惴不安。
“也未尝不可,今日我拟一份儿奏报,明日你带着你准备的东西与我一同进宫,若是召见就当面与陛下陈述,若是没有召见,那老夫会帮你呈给陛下的,如何?”狄仁杰说到。
“好,那我现在就准备去!”说完徐枫就急不可耐的往外跑。
“吃了再去,瞧你那猴急样,明日面圣礼仪诸多,老夫还要好好与你交代一番。坐下!”
“额,好的好的!”
徐枫认真听着狄仁杰的交代,可是吃早饭的时候,徐枫就给忘记的一干二净了,不过此时的徐枫并没有认真回忆,他着急出门去准备,镜子可以直接买,但是不能在狄府买,必须去装装样子。
吃完饭的狄仁杰去衙门当值去了,徐枫则一个人在神都闲逛,他拒绝了狄仁杰让狄青帮他带路的安排,带着个人不就是知道了自己去瞎逛悠去了。
神都的建筑可比杨州城的更加雄伟高耸,宽大的石板街道两侧都是高耸的瓦石楼阁,街道上马车穿行,众多胡人让徐枫以为到了一个外族之地,徐枫在城内笔直纵横交错的街道上闲逛,在洛水河畔看往来商船繁杂,有一瞬间以为是回到了前世。
在岸边,徐枫遥望着对岸高高耸立的一座宝塔,塔顶的一只金色的朱雀鸟映射着阳光,像一只会发光的神鸟一般,为那座宝塔笼罩着一层庄严而神秘的光芒,那里是皇宫吧?
直到傍晚,徐枫才乘坐一辆马车回到了狄府,车夫帮忙将一块一人高的东西抬了下来,东西被裹上了厚厚几层丝绸,抬的时候,徐枫不停提醒着小心。
狄府的门房亲已经认得徐枫了,亲自跑过来帮忙,徐枫这才松开手,让他们一直抬到了狄府的堂屋。
狄仁杰仍然是坐在之前的位置上,见徐枫抬了个巨大的布裹着的东西很是疑惑,待所有人走后,堂屋里面只有狄仁杰、狄青和徐枫三个人的时候,徐枫才神神秘秘的一层一层的揭开包裹的着的布。
当镜子完全被打开的时候,狄仁杰也被惊讶到了,他久久望着巨大的镜面,一直没有说出一句话。
“表哥,怎么样?这份儿给皇上的礼物如何?”徐枫试探的问到。
“此物甚是奇妙,但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喜欢?”狄仁杰又是惊讶,又是担忧。
徐枫疑惑,“此话怎讲?送个礼物给她,还、还不乐意了?”
“休要无礼,陛下是女皇!”狄仁杰颇有深意的看了看徐枫。
“嗨,我当是啥,就凭表哥你的聪明才智,还不知道怎么呈上这份礼物了?如此天下无双的东西,不给陛下才是无礼吧!”
“我说小枫,你一口一个表哥,你就不觉得突兀?老夫三个儿子都可以做你的叔伯了……”狄仁杰估计也是被徐枫给叫烦了。
“额,这……远房的嘛,不碍事。”徐枫当然也知道确实年龄差距太大,可是脸皮得厚啊,不然怎么和这老头称兄道弟,难道叫爷爷?“额,我怎么没有见到三个表侄呢?”
狄仁杰摇了摇头,然后示意让狄青把东西收好,然后起身带着徐枫去了书房。
“外人面前切不可再如此称呼!”狄仁杰没等徐枫坐好,就开口说道。
“好滴,外面称呼先生如何?你就当我是你的学生……”徐枫赶忙答应。
“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狄仁杰赶忙制止道。
“哎,表哥,你这话说的……太不给面子了吧!”
“哼,胡闹,我与你交代过的事情,千万要记住,明日面圣时万不可如此不懂规矩!”狄仁杰严肃说到。
“好的,知道了,到时候我一定乖乖听话。”徐枫满口答应,其实早忘记了狄仁杰的交代,可是突然想起狄仁杰还要被一个叫来俊臣的人给陷害的事情,忙问道,“表哥,我今日又为你占卜了一卦,此次升迁,恐怕会有小人相害,若是卦象没有误读,此人应该是姓来!”
狄仁杰一脸狐疑的望着徐枫,“那你所占卜的是什么卦象?你细细说来!”
“这……”徐枫懂个屁的卦象,“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哦?履卦?下兑上乾,慎行则有所成,你如何预测到陷害老夫的小人的?”
“额……”徐枫哪里懂得什么履卦、兑乾,看来只能胡诌了,要么尽快想办法转移一下老头的注意力。
看来没读过书真的就不能出去给别人乱算命啊,这借口以后不能用了,徐枫心里盘算,“额,不利之象在西方,西方白虎,主杀伐,恐怕还是杀头之祸,表哥你要谨慎呀!”
实在编不下去了,徐枫想希望老头不在纠结了,祈祷他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可能遇到的灾祸之上。
狄仁杰斜斜看了徐枫一眼,大概猜到这小子刚才所说纯粹是胡诌的,也就没再深究,“你所说姓来之人,朝中确实有一人姓来,行事甚为跋扈,此人叫来俊臣。你可还记得你昨日遇到那群欺负你的人?”
“额,记得啊,一群官差而已,谈不上欺负!”徐枫倒是很大方的,他确实没把那些人记在心里。
“呵呵,难怪你是个小道士,倒也有几分洒脱。你昨日所遇到的人就是来俊臣的家仆!”
“家仆?家仆还带刀?我还以为是哪个衙门的官差呢!”
“所以老夫才说此人跋扈,仅此便可见一斑了!”
合着狄仁杰早看来俊臣不爽了,不过这也难怪,自古正邪不两立,更何况是一个对于家国责任感极强的狄老头,这才符合他围观廉正、忠勇有谋的标签!也难怪是历史名臣了。
不过越是这样徐枫越是觉得担心,这家伙差点儿害了你掉了脑袋,你现在若是锋芒必露,也难怪人家诬陷你,必须得改变一下,历史都是人写的,既然提前知道了,趋利避祸也是应该要做的嘛,徐枫心中决定还是告诫一下狄老头。
“来俊臣,我听过一些关于此人的传说,听说他原本就是个混混,喜欢编造谣言告密,民间盛行告密之风,就和此人有关,喜欢罗织罪名陷害忠良,口碑……”
“罢了,老夫对他的了解很多,无须你多言了。”狄仁杰打断了徐枫的话,“只是现在他圣眷正隆,陛下对其信任有加,恐怕也只能如你所言,谨慎行事了!”
狄仁杰如此聪慧之人看的比徐枫更加清楚,徐枫仅仅是通过点儿电视剧之类的东西知道了一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而已,也许平行世界的历史根本不会同轨,可徐枫真的为这个老头担心,如果他的历史改变了,不知道大唐的未来会不会改变,这勾起了徐枫内心深处玩游戏时候常有的对未知的探索欲望。
“表哥,我不是拍你马屁啊,你仔细想想,你如此优秀,若是从生活作风、行政能力等等这些方面来构陷罪名,换成是我都不知道如何下手,再说一般的罪名又无关痛痒,根本无法做到让你翻不了身,但是有一条,天底下的皇帝最怕什么?”
“嗯……”狄仁杰面色沉重,却没有回答徐枫。
“哎,对咯,你怕是已经想到了。你现在小小司马对他根本毫无威胁,可一旦成为宰相,以你的为官行事作风,肯定跟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去,那他肯定想办法搞你,他一个小混混,一没文化,二没能力,对优秀的人肯定具有天然的嫉妒之心,更何况你又不会与他同流合污,那只能是敌人了,对待敌人,你会怎么办?”
狄仁杰本来脸色沉重,可听到徐枫后面这段话,不禁笑了,摇摇头说:“你这小道士,实在读了几年书,讲话却如此粗鄙,唉,老夫真是后悔带你进城了!”
“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话糙理不糙嘛!”
“可是他身为御史中丞,风闻奏报本就是他的本职工作,我如何能够阻止他诬陷与我呢?”狄仁杰一脸玩味的问徐枫,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所以说,这面镜子就是至关重要之物了,多和女皇陛下搞好关系嘛,轻易诬陷你,她老人家也不会相信滴!”徐枫开心,就等着老头问这句话了。
“小枫啊,老夫追随先帝经历起伏,武周之后陛下对我甚为了解,老夫历任判佐、法曹、大理丞、侍御史和三州刺史,至如今为洛州司马,几经起伏,何惧一个小小的御史中丞?虽然现在无须每日上朝,与陛下相见次数较少,但老夫还是相信陛下有识人之明,仅凭来俊臣片面之词,恐难欺瞒陛下!又何须弄这么一出送礼的把戏?”狄仁杰很自信的说。
“我说你别不信,礼多人不怪,听话!让你送就送,再说你发现这么好的宝贝却不上贡给陛下,你就不怕皇上治你个欺君之罪啊?”徐枫心里暗道,老头你牛批,可是不出半年你就给弄到去当彭泽县令,就怕到时候你就哭了!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听老……小孩儿言!
狄仁杰被这么一个小孩儿的一句“听话”给弄得一愣,然后就大笑了起来。
“哎,你别光顾着笑啊,回头升官第一件事儿,你就要立刻帮洗清冤屈,我本来想着尽快回去的,这都耽误了一天了!”
“哈哈,耽误一天而已,若不是在城外遇见了,只怕你现在还没见到老夫!你口口声声的说升官,你为何如此笃定明日面圣是为此事!”
“呵呵,别不信,我算命就是那么准!咱们打个赌,明天要不是给你升官儿的,你想什么时候帮我,都随你定,但如果我算的对了,你必须立即帮我伸冤!敢不敢?”
狄仁杰笑而不语,为官几十载,如果连这点政治敏感度都没有,他狄仁杰就不是狄仁杰了,他只是意外这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徐枫口口声声说的占卜算命之类的话,在他这个略通卜算之术的人眼里,连入门都称不上,他随便问一句话救能让徐枫哑口无言。
徐枫的言谈举止在狄仁杰看来反而是显得轻浮,若真说徐枫有什么过人之处,也就仅仅是他能够圆滑世故的隐忍而已,但或许也是这个年轻人太过胆小,一个胆小怕事只是有点儿小聪明的人却能知道朝廷官员任免之事,这由不得狄仁杰不重新审度徐枫的人和所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