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勋贵还想再询问一二,纷纷跟着大师傅和王伯安去用膳。朱秉橖却回禁园去找老祖宗用膳了,又听老人间讲了些老年间的故事,就去南院见匠户。
如今南院就是一个小小的产业园加研发中心。聚集了朱秉橖从北京城各处乞求诱拐来的各行各业顶级匠户五百余户三千余人,有铸币局、冶炼局、重作局、轻作局、制瓷局、制璃局、织染局、日用局、矿业局、水利局、农林局、渔牧局等十二局,每局都有大小不一的值房与作坊,后四局只有值房供大匠总结前人经验汇总编书,研发新法新作推广生产,前八局则多了工坊,尤其以铸币、重作两局规模最大。
而西山一片,已经有了工业园区的雏形。张家送来了城西西山到玉泉山周边大半地契,朱秉橖又让刘昂以近十万两买下其余愿的私人田产,西山几个小煤矿和无主山地、荒地。至此西山到玉泉山南麓几乎都成了秦王府产业,开设了西山九大作坊区,一个玉泉山农林渔牧区,一个准备筹建的水库区。只是眼下除了煤铁持续输出京畿,只有些许日常用品售出,譬如:钢笔、墨粉、成衣、皂团、菜刀、剪刀、木车、农具等。各区都以验证南院新法、试制新作为第一要务,且进度快慢不一。
秦王府把从各处搜罗来的两千匠户分五等为:大匠、匠师、工匠、小匠及学徒。凡大匠视作王府属官,以技艺赐予高低司职匠官;凡匠师及以上赏予差额授业津贴;凡工匠及以上给予多寡司业休沐;凡小匠及以上发放若干劳作薪俸;凡学徒视作王府子弟,以其天赋悉心庇护教养。
且在秦王朱秉橖对十二局所有锐意进取的工匠重赏厚待之下,不断有工匠凭借一个天马行空的设想被授予大匠称号待遇,八九品的后十一局局正俱是大匠中优异者充当,七品的铸币局局正更只是一个年轻急躁的铁匠。
朱秉橖会见十二局局正局副与大匠也只是例行公事一般,询问各局大匠工作进度,有无遇到疑难困阻,需要何等支持扶助。然后给出意见、提供支持,或者否定不明智方案,拒绝不合理要求。以求尽量把十二局工匠引导向未来科技发展方向,除了铸币、冶炼与类似轻重工业的轻作、重作四局,并不多做干涉。毕竟朱秉橖除了后世基础学科,只对材料与机械有所研究。而这时只是西方文艺复兴时代,甚至大航海时代才刚刚开始。除了在材料与机械方面驱使大匠们提前踏上革新进程,其他行业他仅知粗浅基础、未来成就,只能尽量引导。甚至连基础学科也只能缓缓渗透,不能直接灌输,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更重要的是,很多科学原理能解释的事物,对眼下的社会并不友好,祖祖辈辈都认为“天圆地方”,你要直接抛出个宇宙起源,只会被当做疯子,这年头治疯子有个绝招,叫做——灌大粪!
朱秉橖准备以后世的眼界引导开明工匠去求知、探索、革新,以实际革新产物逼迫所有人开始重新认识世界,从而尽早构建学科体系,发展科学理论,以便他缓缓把基础学科渗透进大明,驱使大明及早踏上快步进入科技时代的历程!
所以今日例会最后一项就是,秦王朱秉橖宣布以东院成立王府科学院,自己直领院长,此后有大匠做出突出革新者拔擢为院士,在王府地位待遇将与翰林院五经博士等同。数十局正、局副、大匠听王爷竟将工匠与清流仕子一视同仁,不禁热泪盈眶,皆伏地跪拜谢恩。
铸币局局正朱雄哽咽着说:“我等贱户,虽有些奇技淫巧之术,但天下人皆视我等为奴隶,唯有王爷不以为然,优厚宽容,视我等几与仕子相同,老夫子们教奴‘士为知己者死’,奴以为纵九死难报浩荡君恩。”说完领三四十局正、大匠三拜五叩,朱雄那厮额头血都磕了出来。
冶炼局局正吴银作,也就是以前宫里派来的银作局匠户吴炳,因为自己觉得冒犯了朱秉橖名讳,又怕自己当了王府属官忘了本分,改名银作。这时也出列乞求到:“奴等商议,蒙王爷恩赏得许诺以贱户改长安农户良籍,但寻常农户抵不过天灾与乡绅、赋役,吾等乞求自入王府奴籍,报王恩保己身!请王爷恩准!”
朱秉橖怒道:“岂有此理,为给尔等近千户改籍,孤吩咐长史上上下下打点沟通许久,银钱用了数千两,人情也欠了许多,却是害了尔等?”
刘昂拱手说:“殿下,奴是懂得他们所求的,贫苦贱户自有难处,能入良籍是王爷仁德,可他们的确受了天大的君恩,又怕再遭苦,想给王府世代为奴报恩,受王府庇护也是常有的事。不如姑且先允了?”
朱秉橖无奈摇头说:“也罢,且先庇护他们吧,你去办了此事,此事遵循自愿。”
安排完匠户,又去后廷前殿书房召见长史等属官,商议在外院开设私学。
凡王府属官、侍卫、内侍、女官、吏役等僚属人等,及农户、匠户、乐户、织户等属民,皆视为王府臣民,其子弟皆视为王府子弟,一概遵循自愿遴选入学。设助学金,凡入学子弟日用文具皆由王府供给,每人每月发放助学粮一斗。每年岁考一次,季考三次,月考六次,共计月末课考学业十次,以春夏秋冬四季最后一月月考为季考,以当年最后一月月考为岁考。设励学金,每月月考前魁首赏一圆银币一枚,前十减半,记银币半枚,亦可支取五角兑银半两银币一枚;季考赏赐翻倍;年考魁首由秦王亲赐一两金币一枚,记金币半枚,亦可支取一圆银币两枚。府外子弟亦可入学,长安子弟励学金减半,余者再减半。
外院之北院私学分文学、武学两院。除助学金和励学金外,设奖学金,凡王府子弟经国朝科考、武举入仕从军者,以其功名,由秦王亲赐宅邸一座,田五十亩起。
外院之南院私学依托科学院设科技院,如文、武两院一般,设助学金、励学金、奖学金。其奖学金,由南院每年举荐杰出子弟,王府审核初选,秦王优选一人亲自发放。
此外,在外院之西院,设“海外院”,供三院学子了解海外。此院有三要务:翻译其经籍著作,解读其风土人情,研习其百业工艺。外院因其特殊,需王府招揽番人、购进番书,特派遣得力属官两人带侍卫两百人去宁波、福州、广州三市舶司,和其他番人聚集之处办差。
等私学之事商议安排妥当,又找来王府内侍总管,即正六品承奉正刘昂,和王府管家,即大师兄济慧。让二人遴选得力人手筹建皇家银行、商行,铺设两京十三省分号。
等刘昂和济慧意气风发的离去,又请来三位师傅和王伯安,商议秋收后,接收直沽、迁移匠户、安置流民及营建港口、商埠。自从圣人赏十万顷地换军港后,众人皆多有了解直沽之事,不多久就议定:延沽河即卫河营造直沽,下辖一城二镇二军港二炮台万顷盐田一座海上渔场。在丁字沽建河津镇,安置运河巡检司;在丁字沽与咸水沽之间择地建直沽城,即商埠,于周边安置流民;在咸水沽左近择地建海津镇并配属沽河两岸炮台,以安置直沽市舶司及直沽巡检司;在直沽入海口建入海口炮台,建军商港口与船厂,暂拟沽河北建军港,南建商港,炮台西侧建船厂;在大直沽南北沿海滩涂荒地建万顷盐田;在近海设渔场。当然这只是初步规划。
议定后,杨一清担忧地说:“这直沽并非善地,河流众多又交错杂乱,且有运河南北纵切,只水患就让本朝束手无策。更让人担忧的是,其属地被众多河流切割的七零八碎,且地下之水多为苦卤,故滩涂盐碱之地占十之八九,良田极少。直沽之事实在是太过棘手,必须以老成持重之人镇守直沽,亲自带工部善治水者勘察水利,得了治水之策,先治水,后选址营造城镇。”
大师傅笑着说:“应宁勿忧,老夫亲自带治水能臣良匠去勘察治理那直沽,不惜工本,定要营造出北地苏杭来。”
朱秉橖也问道:“听说户部左侍郎白昂善治北地大河,工部左侍郎徐贯善治江南水患,直沽兼具二处弊端,若能请两位老大人一同拿个章程就好了。”
杨一清点头说:“虽然二位老大人年岁已高,但此等利国利民、名垂青史之事,定不会推辞。不如殿下请圣人下旨调用,为师与张老将军再私下代殿下重礼邀请,必能请来筹划一二。”
小师傅临溪笑着说:“小道正年富力强,不如带着重阳宫弟子去督工,号召同行道友去协助筑城治水,也算帮把手。”
王伯安笑着说:“那伯安就为师傅们打理匠户役夫钱粮物料。”
朱秉橖拱手说:“谢师傅们和伯安兄如此劳心劳力帮衬!”
三师傅笑呵呵说:“这次殿下可赚到了,这十万顷中五万顷营造城镇军港炮台等,剩余之地不惜工本治水除碱之后,少说有一万顷会是良田、中田,一万顷下田。更有一万顷盐场纳入囊中!”
朱秉橖摇头说:“这算来算去,靡费无数钱粮,最多也就得五千顷良田,还不如今年父皇加赏皇叔六千顷良田好。再说都得租给关中、中原各地来的百姓耕种,前三年免租。就等着张烈兄和济烛兄这轮行商跑完南北直隶与倭国,才知道今年到底账上亏空几百万两呀。”
大师傅揶揄地说:“把西山全买下,修路架桥,营造工坊区,又迁了一千户匠户住进去也就花了二十万两,加上那些筹建的水库、水渠、水车和准备买进的玉泉山香山一代耕地、荒地、山地最多三十万两。”
朱秉橖委屈道:“那西山剩余房产,田产不分好赖都死贵,又无特产,真不明白,是哪个混账故意哄抬地价,太贱了,等孤查到他,一定把他绑到西山上饿上十天半个月的。就一个破西山就把先王留给我的私房钱用光了,明天就让刘瑾放出消息,孤把城西三座小山都圈起来的计划取消了,等西山建好了,把佃农都重金聘走,让那贱人带着自己一家老小去种地。”
小师傅忙问:“这就把媳妇本花干净了?要不师傅问问终南山、太白山、华山那有没有不爱财的女观,找个女道童给你留着?”
朱秉橖恨恨说:“留着不用花钱养吗?”
王伯安笑笑说:“秦王府转运来的那几百口箱子,吾等四人可都记忆犹新,就不要哭穷了!”
大师傅笑着说:“然也,那还是秦王小宗这几年不知搬走多少剩下的,要不请陛下给秦王殿下追追脏?”
朱秉橖只好坦诚说:“那就算了,都是自家人,也不好做绝了,就当赏他们了,反正剩下的金银与产业也够建二十个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