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秉橖听了成国公府来人报信,自知已经来不及阻止激战,便急匆匆带着一千神武郎与六百锦衣内卫,一千西安右卫满京城扫荡医药烈酒准备救治伤患。刘昂带着几百护卫内侍去准备神武苑给神武卫驻扎。王府长史等属官筹备采买犒赏劳军所用财货,并准备起运、分发备好的衣甲刀枪。
刘瑾满城追着朱秉橖跑,可遍地都是王府出来办差的也不知道哪一波是。快午时王府集结侍卫幼军,准备出城,刘瑾才找到他。朱厚照也已经派来其他伴伴来报信说请三皇子至阜成门出城同太子一起劳军,并说明神武卫镇国卫大概情况。
朱秉橖听神武卫打赢了自是高兴,还以为神武卫步卒比镇国卫骑兵多,胜了也是情理之中,尚未在意。等朱秉橖到阜成门看见人人带伤的骑队,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一见朱厚照便主动提出分医药救治骑队。
朱厚照感动极了,眼睛通红拍着他肩膀说:“是大兄对不住你,错信那利欲熏心的江斌,害死了五百神武卫将士,还害死百余镇国卫精骑,镇国卫近三百重伤者已经陆续又死了数人,要是再缺医少药这些重伤精骑怕是难活下几个。”
朱秉橖笑着说:“皇兄勿忧,医药已经有了,妥善处理,应当能救下不少。都怪神武卫下手没个轻重,回头送几个手黑的夯货给皇兄出出气。”
朱厚照惭愧说道:“三弟怕还不知道详情,王骅,你来,给三皇子细细讲讲战况。”
王骅直接跪在朱秉橖面前,声泪俱下呜咽说道:“殿下,还是及早赶去救人为好,末将怕轻伤熬成重伤,那些蠢货又去寻死。神武卫战阵当场阵亡只百余人,其余阵亡者皆是因为念及无补给医药与镇国卫骑队同归于尽而亡,已经有近六百人没了。西安右卫子弟尤其惨烈,三百余人只余近百轻伤少年。殿下,速去啊!”
朱秉橖拱手说:“你随我同行,路上仔细讲来。”说完又喝道:“王劲,领西安右卫带医药速去神武卫大营救治伤患,再拖沓,西安右卫就要绝后了!”
王劲也不说话,红着眼睛拱手出去了。朱厚照怕朱秉橖又晕倒了,把他抱到自己马上,小哥俩同骑而行,也不要王骅啰嗦了,带着王府人等,留下少许医药,急行而去。一路上自己亲自讲了战事始末,与自己安排的善后事宜。
朱秉橖笑着说:“皇兄,三弟以为保国公老迈,不堪频频委以重任,不如让他颐养天年为好!至于江斌,明日阿弟在神武苑大明湖忠烈祠安置阵亡将士,不妨就拉他来活剐了了吧!”
朱厚照看着笑嘻嘻说着要活剐了江斌的三弟,觉得后背发凉,安慰道:“阿弟,此事皇兄来安排,你不可给言官抓住把柄了。”
朱秉橖认真说道:“皇兄莫怕,哪个蠢货敢攻讦于此事,阿弟就带着这一万流民乞丐送阵亡将士神位给他看看。这三百王府亲卫子弟可真是死的冤枉,痛煞心扉啊,阿弟还不曾给他们一文钱一粒米的俸禄就为阿弟战死了。”
朱厚照拍拍他肩膀说:“为兄知错了,以后定然不再任用奸贼,三弟可别痛恨为兄,事先为兄并不知那就是神武卫,更不知江斌竟如此丧心病狂。”
秉橖往后面朱厚照身边靠了靠说道:“怪不得大兄,都是阿弟安排不周,关中儿郎福薄,竟然在中秋节枉死于天子脚下,以后三弟做事再周全些才好。”
朱厚照深深叹口气说:“唉,想做点实事,真难!”
朱秉橖苦笑着说:“这次是真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百战精锐竟然死于内斗之中,可真是让鞑虏笑掉了大牙,父皇怕是勃然大怒,皇兄可有罪受了。”
朱厚照点点头说:“以后怕是又要禁足了。”
朱秉橖笑着说:“皇兄,你看,你信那居心叵测的奸贼,疏远了手足,可最后奸贼原形毕露,坑害皇兄禁足,还是要三弟常去看你。”
朱厚照不好意思地苦笑着说:“为兄要早知道那厮如此,早就把他料理了,哪需要今日后悔。”
小哥俩又嬉笑如常,身边伴伴们、亲卫们也放下心来。
终于两刻后到了神武卫营地,朱厚照惊愕地看着儿臂粗细带着嫩叶的树枝搭建的营墙,略粗些的带皮树干粗制的拒马和破衣烂衫的兵卒说道:“就这一推即倒的营盘配上流民一般的边军,就让京营之精锐,镇国卫骑队束手无策,全军尽墨,可真让人难堪。”
等金辅带神武卫上下迎接太子与秦王入营,就看见二三百伤卒,朱秉橖停下说:“王府亲卫子弟出列!”
一群十五六岁少年就裹着各种伤向前一步,朱秉橖细细一数只九十二人,想必战后又至少死去十来人。朱秉橖肃然说道:“今日一战,乃是奸人挑拨孤与太子殿下,奸贼已经拿下,待明日安葬阵亡将士时,便凌迟处死。现在皇兄与孤亲自来犒赏三军,救治伤患,并安置神武卫驻扎神武苑。等尔等救治完伤患,就带上父兄袍泽遗体,随孤立即出发,从阜成门入城,看看你们日夜卫戍的大明京城,皇兄与孤将在王府为尔等洗尘接风,然后去神武苑驻地,分发犒赏大军的金银、军衣、甲胄、刀枪等物。都去速速准备吧!”
朱厚照笑着说:“尔等放心,本宫亲自带你们入城,绝不会有宵小再为难于神武卫。等行至大明门,天子将在承天门上检阅尔等百战精锐,亲赐神武军军旗、将令、虎符,都去准备一二吧!”
金辅立即安排前后左右中各军将校救治伤患,打点行装。
朱厚照和朱秉橖也急忙让刘瑾和刘巷去通知宫中与王府,送神武卫军旗将令虎符入宫。
金辅安排完琐事,就上前询问:“殿下,不知今日缴获之马匹甲胄等物如何处理?”
朱秉橖笑着说:“带上,到阜成门就还给镇国卫,都是自家袍泽,也算不打不相识,不要耿耿于怀了!神武军上下武备早已准备妥当,不差镇国卫骑队那一点点。”
金辅又为难地说:“这要是还回去,眼下就无法把阵亡袍泽带回去,军中只有三十辆牛车,还给镇国卫借去运送伤亡士卒了。”
朱秉橖又笑着说:“无妨,随行一千西安右卫让出马匹,给阵亡将士亲近之人绑缚其同骑入城,回了王府,棺材、马车也就筹措齐了,出城时拉去神武苑就是。孤今日要让京中上下看看,为他们戍边卫国的秦地边军到底是何等之凄惨,你去安排西安右卫少年背负父兄骑马紧随皇兄与孤仪仗,其余伤者背负亡者骑马跟随其后,神武卫沿途于两侧护卫袍泽。”
朱厚照点点头说:“去安排吧,本宫也将让骑队顶盔掼甲骑行为神武卫沿途护卫。”
金辅又匆匆去重新安排,朱秉橖也安排常澎和常湃入城去各国公府和棺材铺、布庄,筹集马车与棺材、白绫,送去王府备用。
一刻后,金辅和王劲就开始安排入城队伍,太子与秦王仪仗居前,后面就是神武卫士卒护卫的七百阵亡将士骑队,再后为其他神武卫士卒,最后是一千锦衣内卫护卫两万幼军。
朱厚照派人提前送镇国卫马队马匹武备回去,以便待会衣甲齐备护送。
终于小哥俩到大营半个时辰后,神武军开始拔营入城。行至阜成门外,朱彪已经带三千精锐骑兵列队迎接,不过人人裹伤。
今日神武军入城,城中百姓事先并不知道,只想着幼军突然出城了,或许午后又能看幼军竟跑夺赏,明日就是中秋佳节,今日社学、济养院和惠民药局定能得不少好物什,过个好节,不少社学老夫子已经带着学童在街旁,准备给幼军喝彩,分润赏赐。
等太子仪仗和秦王仪仗过后,却是衣衫褴褛的神武卫,以五百双人同骑白马最为特殊,由神武锐士郎牵马,裹伤的少年兵卒背负阵亡将士同乘白马而行,一路上鲜血淋漓,马匹渐渐半白半红,甚至不少遗体后背还绑缚着残肢断臂。
京中百姓本来带着孩童来看热闹,但仪仗之后却不是幼军小儿郎,而是这惨烈景象,百姓们骇的不知所措,片刻寂静后,不少人拱手行礼,甚至抱起自家小儿郎拱手行礼。
后面的金辅、刘昂、刘巷先后下令神武卫、骁骑卫、鹰扬卫回礼,尤其刘昂派五百锦衣内卫前后喝令:“所有幼军听令,替父兄袍泽们回礼!”
朱厚照让刘瑾带一千飞鱼服锦衣内卫先行,让沿途百姓不必跪拜仪仗,礼敬阵亡将士即可。
行至宣武门大街后,内阁送来一杆大旗,一丈长半丈宽,白底红字,写着“神武忠烈”。
行至西长安街,弘治派王岳送来一对亲笔书写的亲王仪制挽联,白绫镶黄锦,上面有斗大的两行字,分别写着:
“朕心甚痛,卫国戍边忠烈诸将军父死子继戮力鏖阵死战不退,兵甲断绝身披百创马革裹尸而还朝。”
“黎庶尽哀,御敌杀贼义勇众士卒兄终弟及先登陷阵奋勇向前,补给耗尽断刀残肢沙场埋骨才归乡。”
神武军亲眼看到世世代代捍卫的大明朝圣天子为他们哀悼,太子与秦王仪仗接引,数千飞鱼服锦衣内卫护送,京中十万百姓夹道相迎重礼哀敬。
一万余神武卫乞丐军热泪盈眶,对着由天子亲笔,大汉将军护持的三丈巨幅挽联伏地痛哭。
五百护灵少年泪雨滂沱,端坐白马上,学着神武锐士郎郎昂首挺胸,右手敬礼。
后面两万余幼军不知所措,在刘巷安排下学神武锐士郎和护灵少年昂首挺胸,右手敬礼。
大街两侧的京中官吏、耆老、士绅纷纷向前扶起泣不成声的乞丐军,老夫子带着学子、学童对着七百骑,拱手而拜。
等再启程,就更庄重一些了,沿途住户商户连香案都摆了出来,朝天宫与崇圣观来了近千道士分列左右做法事,白塔寺、报国寺、千佛寺等诸多寺庙也来了千余和尚念经祈福。
等拐入大时雍坊准备取道西江米巷时,明月楼、乱花阁等第一流青楼来了千余白服素颜的妓子,刘昂上前询问,千余人跪地乞求让清倌人送父兄们一程。朱厚照让刘瑾传话,此时天子正在承天门等待神武卫,不宜久侯,路旁薄酒送行即可。
京城花魁们却领着千余姐妹上前,两人一组,一人手捧酒壶,一人执酒杯,拦住五百护灵少年,一杯祭奠英灵,一杯礼敬少年郎,一杯慰劳神武锐士郎,而后替英灵擦去遗容污渍,唤马儿慢行。然后列队而拜,恭敬送行。
朱厚照和朱秉橖两兄弟同旁观的百姓一样,无不动容,尽皆拱手致谢或行礼致谢,三万余神武军皆举右手行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