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下过雨,这条并不宽阔的河道激扬着浑浊的乱花。
河对岸青青的田野刚刚插秧不久,纤嫩的幼苗,正沐浴在这有着充沛的雨水滋养的土地上。不远处翠绿的山坡上斜倚着几棵颓驰的老树,浑身打不起一点儿精神。树干枯黑湿润,枝头星星点的嫩绿勉强装饰着他们衰弱的生命。但勃勃生机的绿色覆盖这片大地,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些许希望来。
就在这春雨霏霏的时令,河床下游的一片开阔地带,这道腾腾的激流奔向东方,喧腾的浪花不停的拍记击着两岸沿河而筑的民居,给这一带居住在这里的人带来不同程度的灾难。
虽说是民居,却也只是一些由茅草和木柴铺架而成的陋屋,勉强能够遮风挡雨抵御寒流。
人生活在里面多少还是有些艰难,但这确实是这里大部分居民的生活环境。
当然,除了两岸河边的这些简陋茅屋,河道两岸的开阔地中间,还是有不少看上去像模像样的木制房舍。但不多,更多的还是这种破落的茅屋,占整个村子的一大半。
小村庄的北边,是村里人耕作的田地。这是全村人的衣食来源,极为重要。一场期待已久的春雨刚落,青青的田地里已有不少大人孩子的身影在急急行走,奔忙于泥泞的自家耕地。
一场雨下来,横卧村野的大河水位大涨,漫过河岸溢进了不少农户的衣食之本的田地,此次“遭难”的农田不在少数。一些农妇正摊坐在各自已成为泥潭的田地,嚎啕大哭。
附近赶来的人都摇头叹息。这类天灾,远不是他们人力所能抗衡的。
叹息安慰之余,有几个年纪稍长的男子眼神忧郁的盯着不远处仍在宣泄不止的大河,又瞅瞅自己的田地,似乎都若有所思,慢慢的退出了这个“自主集会。”
老人抬头看青蒙蒙的天,沉默无言。妇女不知所措的呆立一旁,调皮的孩子已在“泥潭”里耍开了,一双双小小的眼睛在耍腾时仍不忘打量大人的神色,眼神稍有不适便会立即敏捷的越出。
待到发现大人没有责怪的意思,便嬉笑着摆开了阵仗,“孩童们之间一场大战已不能避免”。
也有不少人从家里的窗口看到窗外的一切,大多不做理会,缩着头隐下去了。
察看“灾情”的农户们料理完毕后,个个忧心沮丧的回了各自的家。
村尾河岸处的一间茅屋外,一个年轻男子显然刚从农地回来,浑身湿透。两条健长的腿上糊满了污泥,他从竹竿上取下一块粗布,转身矫捷的越下河岸。他细心的擦拭着自己身上的污迹。痛痛快快洗了个脸,粗布拧干往肩上一搭,又上了河岸,向茅屋里去了。
年轻男子进屋后,里房立刻迎出了一位年轻的女子,双眼之间的深情毫不掩饰的倾注在男子身上。
“怎么样,大家都还好吧”,女子问。
“不堪目睹,不少田地没救了,大家正思量对策呢,看怎样应付今年的秋收”,男子回答。
“唉,这样啊。”女子的情绪有点低落。
“我去准备晚饭,你肯定饿了。”年轻女子说着往里屋走去,又回转身来说:
“陆郎,我相信你!”
“嗯,我会全力帮助村子的,放心。”年轻男子又一把拉住了年轻女子贴着她的耳朵说,“不,我不饿,倒是你,我担心你。”
“哎,陆郎,你就放心吧,我,我好着呢。”
年轻女子被男子的举动搅的害羞起来。一双清澈的眼睛,直视着年轻男子。
“有你在,我一点事也不会有事。”
年轻男子避开年轻女子的目光,抬头望着潮湿的屋顶。”
女子顺着男子的目光看去,立即笑了。她牵起他的手,劝他不必太在意。
居住环境确实恶劣了点,妻子能接受,可以不在意,那是因为有他在。可他怎么能够接受目前越来越糟的住所呢?
倒不是说男子不能忍受环境的凄苦,她真正所担心的是年轻女子也就是他妻子的“不适”。
他知道相信妻子深深的爱他,只要与他在一起就会忘记周糟的苦,只觉快乐与幸福。
但现实生活处境的残酷恶劣,并不允许年轻男子为精神上的满足就可忽略物质环境的局限性。
更何况,此刻的温馨,还能维持多久呢?他不知道。
陆深已经打定想法,尽快远行。不能再拖延下去,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