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一片黑暗。
各种惨叫从远处传来,又被黑暗吞没,偶尔亮起的火光映出惨绝人寰的景象。这是战乱,犬吠声,女人尖叫声等各种混杂的声音冲的张泽昏昏沉沉。
他只能跑,不停地跑,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只是拼命地迈动双腿,想远离这战火。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渐渐地,声音远去了,消失了,仍是一片黑暗。
忽然,他猛地睁开了眼,几缕阳光透过铁栅栏射在他的脸上,周围是潮湿肮脏的墙壁,屁股底下是发臭的草席。蜘蛛网装点着房间,偶尔还有壁虎略过。
这是牢房,张泽身处牢房,他恐慌了,他不知到他为什么在这里,可他就那么当然的坐在草席上。
阳光忽然被阴影挡住,一个狱卒打扮的人打开了门,对他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带着他穿过一个走廊,转过两道门,来到了一处大厅里。
张泽想大喊,可他猛然发现他无能为力,他,不,这个人并不是他,他并不能操纵这个躯体,而他是谁呢?
想到这个问题,他除了知道自己叫张泽外竟然一无所知,一种绝望与迷茫将他拽到无底深渊,他似乎无法思考。
大厅里是一干文武差人,坐在最中央的刑部尚书一拍惊堂木,开始开堂问审。
先是一通问话,张泽的这幅躯体都一一回答,然后刑部尚书似乎不耐烦了,直接准备定案。张泽大喊,虽然他并不知道他喊了些什么。他跪在地上猛的磕头,鼻涕眼泪猛的往外涌,一种悲伤愤怒无奈的情绪涌上了张泽心头。
“咚”铁门再次闭合,张泽呆呆的望着窗外,流下了眼泪。
。。。
监狱里无聊的让人发疯的生活忽然结束了。
场景转换,张泽跪在一处坟前,望着荒草痛哭流涕,他哭的撕心裂肺,三天三夜,直到哭出血来,哭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黑暗,无尽的黑暗
。。。。。。。
忽然张泽睁开了眼,他的眼里有麻木,有痛苦,有悲伤,有无奈,有淡然。
他正躺在干净的病床上,一双布满老茧的手紧握着他的手,他看去,是他的奶奶。
忽然他想了起来,一切都想了起来,一段段悲惨,艰苦,痛苦的记忆片段中忽然浮现出一个15岁男孩快乐的童年,是的,他叫张泽,一个生活在板桥镇的孩子,没有亲人,只有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奶奶。
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他已经释然了。到底哪个才是现实他已经分不清楚了,也不重要了。
奶奶忽然睁开了眼,看到他醒来,惊喜的哽咽住了,握着他的手都不住的颤抖。
“醒。。。啦?”声音有些沙哑,却似惊雷在张泽脑中炸开,阳光与温暖将这盘踞了他心中的黑暗一扫而空,他还是张泽,还是奶奶的孙子。
张泽昏迷了半年之久。
他先是高烧,然后就开始说胡话,最后就是持续的昏迷,医生说这是短暂性植物人,不知道多会儿会醒来,也不知道病因。
说起病因,张泽忽然想起在昏迷前一天,在一个旧书摊上买了本书。
书名是什么,内容是什么,他一概不知,不过他能隐隐觉得这一切与那本书有些关联。
他昏迷了半年,在此期间他一直都是清醒的,他以一种奇特的视角,经历了人间各种悲苦,尝到了各种滋味。
或为亲情,或为爱情,或为精神,或为肉体,无法言喻。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者更多,他不知在这些痛苦的片段里沉浸了多久,然后又突然醒来,告诉他只有15岁。
张泽笑了,有些惨,他想去发泄,但没有宣泄口,他想痛哭,可内心如此淡然。
痛苦铸就新生,磨砺诞生坚强,谁说这一切不是因果呢?
车行驶在回板桥村的路上,正值夏日,树木繁茂,蝉鸣阵阵,张泽望着窗外风景,如此熟悉而又如此陌生,无限感慨。
自那以后他就寡言少语了,回到原来的学校,同学们都感觉他变了一个人,如此平静,如此安静,如此默默无闻。
他的世界观早就崩塌了。
张泽翻遍了家里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那本书。他开始翻看从前从碰过的书,周易,老子,山海经,他搜寻着各种奇闻异事,试图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因为这个,他被有些人认为是另类,是怪胎,可他却无动于衷。
逐渐的他被这些著作吸引,或有名的经典,或名不见经传的典籍,甚至是被世人所嘲弄的骗人把戏,风水之流。他们宛如一个个点,串成了线,构成了面,呈现出一个新的世界。
除此之外,其中满含大智慧的哲学也渐渐将他的伤痛抚平。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青年坐在河边的青石上,望着流水潺潺,花草摇曳,轻轻吟诵。
他面色有些苍白,透着一股病恹恹的感觉,四肢羸弱,有些骨瘦如柴的感觉,正是张泽。他本来就幼时多病,自从那次昏迷之后就更变本加厉了。
他今年20岁了,并没有上大学,而是在家里务农帮闲。
现在从他脸上也时不时可以看到笑容,像一杯酒,苦涩,醇厚,百味杂陈。
他的眼光从未被这个小镇拘束,狂妄点说,也从未被这个世界拘束。他不想飞黄腾达,那种别人眼里的飞黄腾达,道的种子在他的心里早已深深埋下,只待一个时机,好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