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秋零电话的时候，叶虎正轻声整理着柜面上的瓶瓶罐罐，林小蕊趴在里面桌上，闭眼小憩。
他走到屋外刚要接起，电话就被挂断了。他回拨过去。
秋零捂住嘴用力咳嗽了几声，整理好声音按下接听键：“还以为你失联了呢。”
“刚刚在整理桌面，没来得及接。你没上班？”
“辞职了。”
“辞职？”叶虎皱眉：“发生什么事了？那伙人又去找你麻烦？”
叶虎的语气急切得仿佛只要秋零回答一个“嗯”，他就会立马赶回梧市，替他痛扁那些人一顿。
“哎咦，都多大了还要你担心。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们。”
“什么？”
“心温怀孕了。”
这件事之前两人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叶虎和林小蕊。陆心温想要等再稳定一些突然挺着大肚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吓吓他们。
可秋零知道自己也许等不到那一天了。
他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默，知道叶虎肯定吓住了。他轻笑一声：“傻了？”
叶虎就势坐在店外的台阶上，喉结上下滑动：“就……要当爸爸了。”
“是啊，明明……感觉昨天才认识。”
秋零深吸一口气背靠在石壁上，望着眼前平静的湖面，艰难地说出下一句：“你会……一辈子对我们的孩子好吗？”
“当然。”
那句“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卡在喉咙，叶虎笑自己差点说了句奇怪的话。
“阿虎，我活不久了。”
秋零以为自己可以不告诉任何人，独自捱到生命的最后一天，悄无声息地离去。可那即将到来的新生命让他彻底失去了勇气。掌心还余留着那股微弱力量，他抬手对着太阳，就算阳光刺得眼睛生疼，他也不肯闭眼。
原来世间如此美好，不止街头和即将过期的面包。
“胃癌晚期。”
电话里沉默了很久很久，而后传来短促的嘟声。
秋零勾了勾嘴角，握电话的手随着眼泪一起垂下。
……
宋池娜敲响那个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光洁如新的大门，等了很久，才等来那熟悉的面孔。
魏雅看见她愣了下，随即作势关门。
宋池娜用力拉住，两人站在门口僵持不下。
“谁呀小雅？”后面走来打扮优雅的女人，看见宋池娜想了一会儿扬起笑容：“池娜？”
“阿姨好。”
“哎哟，多久没见了，赶紧进来坐。”
宋池娜越过魏雅，踏入房门。
时隔多年，家里的装潢变了很多，不变的是那股透着骄傲的富有气息。
“你爸妈还好吧？你们之前搬走了就没再回来过，我还难过了一段时间呢。”女人看了眼魏雅：“咱们小雅也是，说少了个玩伴。听你们刚说早就在梧市见过了，也是缘分。”
宋池娜情不自禁地冷笑了一声，拿出手机递到女人面前。
“阿姨看过这个视频吗？”
女人瞥了一眼连忙摆手皱眉：“哎哟看过，就是那个不检点的陆心温嘛。你说现在女孩子怎么这么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呢？听说还跟我们家小雅同校过，啧啧，父母教育还是很重要啊……”
宋池娜看着魏雅脸上得意的神情，拿回手机：“阿姨，如果这些都是魏雅做的，您会怎么说？”
“什么意思？”女人微微皱眉，看着对视的两人，察觉到氛围似乎不太对：“池娜你是……跟小雅闹矛盾了吗？”
女人放下手里的水果，语重心长：“朋友之间闹矛盾很正常，说开了就好。不过啊，再怎么闹矛盾，也不能诋毁啊是吧？”
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来是句真理。
宋池娜对魏雅仅存的一点期待也都化作灰烬，她起身盯着魏雅：“警察没再查了你很庆幸是吧？”
“说什么胡话呢？”
“呵，胡话？”宋池娜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扔在她面前：“当初买通KTV那些人的钱，我替他们还给你。再让我发现你找陆心温的茬，我他妈一定把你送进牢里。”
没有理会母女俩可笑的震惊表情，宋池娜摔门而出。看见隔壁那家在草坪上跟狗狗玩闹的孩子，她走近叫了两声。
女孩约莫十来岁，看见她的鼻钉抱着狗狗不敢上前。
宋池娜站在篱笆外，看着女孩指了指魏雅家的房子：“那个屋子里的姐姐，别跟她玩儿。”
女孩站在原地看宋池娜走远，回头看了眼隔壁和自己家差不多漂亮的房子，唤着狗狗的名字跑进了屋里。
梧市。
火车门打开的瞬间，叶虎奔了出去。
掠过人群引起一阵惊呼，人们纷纷低头查看自己的随身物品。
他拼命地跑啊跑，跑啊跑，穿过红灯，逼停小车……他听不见那些怒骂，只看得见眼前那条通往秋零家的路。
唯有如此奔跑，才能暂时将秋零说的那四个字抛进身后的黑夜。
陆心温开门看见满头是汗，不停喘气的叶虎时，先是愣了下，后扬起嘴角：“你怎么来啦？”
叶虎看见了陆心温凸起的肚子，他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陆心温抚上肚子言语欢快：“肯定秋零忍不住告诉你的吧？哼，还答应了我要保密呢。就你来了吗？小蕊呢？”
秋零出了洗手间，看见门口那个和陆心温面对面的身影，脑子里“轰”地炸开。
他有些慌乱地跑过去，看见陆心温挂在嘴角的笑容舒了口气，强装镇定地扯出笑容：“怎么成你给我们搞突然袭击了呢？”
叶虎的眼眶随着秋零扬起的嘴角逐渐变红，秋零抓住他胳膊往外推：“心温，我跟阿虎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啊。”
“买什么啊？”
“啤酒——”
“我又不能喝——”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陆心温嘟了嘟嘴关上门。
离开那个一步也不想离开的家，秋零的嘴角慢慢放下。
叶虎的呼吸已经平稳，眼眶却红得厉害。
“什么时候做手术？”
秋零笑笑：“不做了吧。”
肩膀被叶虎用力掰过去，秋零趔趄了两步稳住身子，扬了扬嘴角：“做了也活不久，不如把时间都留给爱的人吧？”
“你他妈脑子是不是有病？！”
拳头砸在围栏上，带起一阵震动。
秋零看着他瞬间变红的关节：“是啊，病了。为什么是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