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零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疑问。
他双手搭在栏杆上，看着远处在公园里散步的人群，面对叶虎的滔滔不绝，一言不发。
“这上面说了，情况好的话做了手术再活五年也没问。”
“有个患者说自己查出来时是中晚期，做了治疗以后恢复得不错，到去年发帖的时候都还健在，已经六年了。”
叶虎的手指不停滑动手机屏幕，试图从上百条写着“预估一年或更短”的存活时间里，找到零星几个活得长久的案例，滑着滑着手速就慢了下来，眼泪滴在屏幕上随他的动作滑开。
“总之，一定要做手术。”
他退出搜索页面，翻到林小蕊的电话拨了过去。
林小蕊的那声“喂”还没说完，他就抢先说出了自己的话：“我不回来了。”
电话那头愣了几秒，打了个哈欠：“明天不回啊？那啥时候回？”
叶虎握着栏杆的手逐渐收紧：“以后也不回来了，我要留在梧市。你早点休息吧，早上记得定闹钟。”
短短几秒，电话两头的林小蕊和秋零都愣住了。
没有等到林小蕊的“再见”，叶虎“啪”地挂断了电话。
叶虎拉着发呆的秋零往超市走：“走吧，陆心温该起疑了。”
有些话就算秋零不说，他也懂。
裴市。
林小蕊手握着电话，呆呆地坐在柜台里，脑子还没有消化掉刚刚叶虎说的话。
等了很久，她回拨过去，无人接听，再拨，依旧如此。
她回想这几日对他的态度，好像……和以往无差啊……
梧市。
陆心温嘟哝着买啤酒的两人怎么还没回来，看见林小蕊的来电开心地接起，还没开口就被那边抢了话茬。
“阿虎在你旁边吗？他不接我电话。”
许久。
秋零打开房门，陆心温迎了上去，对阿虎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我就说好好的你怎么自己来了，还要喝酒。”
两人看着一脸严肃的陆心温屏住呼吸。
“你跟小蕊闹什么矛盾了？”
叶虎轻叹了一声走进里屋，没有接话。陆心温转向秋零：“你是不是知道啊？”
秋零握住她指向自己的手指：“估计就是小打小闹吧。”
“可小蕊说刚刚阿虎挂了她电话，还说什么要留在梧市不再回裴市的话，这不像小打小闹啊。”
“那小蕊怎么说？”
陆心温跟在秋零背后嘟哝：“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你们男人怎么一生气都跟闷葫芦似的，大大方方说出来嘛。”
叶虎将啤酒冻进冰箱，回头看着秋零：“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聊咱俩……做生意的事。”
“做生意？”
叶虎从始至终没有跟陆心温搭过一句话，看着他离开，秋零揽住陆心温青青晃荡：“该休息了吧？”
“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们什么啊？”
秋零轻啄了下她耳朵：“明天告诉你。现在先休息好不好？孩子都说累了。”
“哪里？我怎么没听见。”
“喏，你听，TA在附和我呢。”
肚子上传来的胎动让陆心温扬起嘴角抚了上去：“你说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
“我希望是男孩。”
“为什么？”
“可以保护你。”
“嘁，你保护我啊。”
秋零哄着陆心温躺上床慢慢睡去。他今天很累，累到怕再多说几句就会泄漏一切。他躺在她身旁，听着她平稳的呼吸，慢慢闭上双眼。
叶虎留在了梧市，面对陆心温和林小蕊的不停追问，他解释说想跟秋零在梧市开个店。陆心温半信半疑，但看着两人认真筹划的模样，又觉得似乎真像那么一回事。林小蕊将叶虎当初投在奶茶店的钱还给了他，嘴上说着祝福的话，心里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不顾秋零的阻挠，叶虎卖了那栋旧房子，而后在同一个小区租了房。看似好像已经贬值的破屋，也卖了不少钱。
秋零说自己不会用他的钱，叶虎说那以后他也不会照顾陆心温。
秋零无奈地笑了，发出一声感概：“从小到大，好像除了我救你的那一次，之后就一直是你在保护我。”
看着秋零极力隐藏的痛苦表情，叶虎转过头去：“你再不去治疗，我就将一切告诉陆心温。”
秋零想了很久很久，问出一句话：“你说……如果我离开她，会比我死去更让她难过吗？”
叶虎没有给出答案，但秋零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再给我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
……
宋池娜看着最近这段时间频繁给自己打电话的秋零，叫来服务员点了两杯咖啡。
“我要杯温水就可以了，谢谢。”
秋零看回宋池娜扬了扬嘴角：“KTV那件事，谢谢你。”
宋池娜轻笑：“上次可不觉得你是感谢我的。”
“那时以为你跟魏雅……”
“彻底掰了。”宋池娜自嘲般地笑了笑：“不用担心，该警告的我都警告过了。”
秋零抿嘴：“可惜没法看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过……换来心温的安心也值得。”
宋池娜笑笑不说话。
过了很久，秋零盯着桌面笑着开口：“我要走了。”
宋池娜收紧颤了颤的手，勾起嘴角：“去天堂吗？”
“呵呵。”秋零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温开水：“也许是地狱呢？”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秋零喝下一口水：“我可以拜托你吗？”
“什么？”
“替我保护陆心温。”
“我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我的拜托。”
宋池娜看向窗外，上次在咖啡店跟他见面是乌云，这次又下着小雨，好像总带着悲伤的基调。
“随缘吧。”
“虽然……我知道这世上没有神，但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报答你。”
宋池娜盯着窗外开始变大的雨：“陆心温可真好运啊。”
秋零偏头：“要一直好运下去就好了。”
宋池娜杯里的咖啡还冒着热气，她一口未喝。她有点不想再在这个充斥着莫名悲伤的地方待下去，她拿出钱放在咖啡杯旁，笑着起身：“还有点事，今天就不陪你了。祝你……去个好地方。”
秋零看着她放桌上的一百块勾起嘴角：“忘了跟你分享一个好消息，心温怀孕了。我希望是男孩。”
宋池娜僵硬的背影微晃了晃：“是个女孩的话，我替你教她防身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