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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幕 夜袭(中)

林萧这边稍微有些棘手。

刑魔当然算不上什么高阶恶魔,即使作好最坏的打算,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可要是在战斗时还得顾及个战斗经验匮乏的新兵,那就另当别论了。

也许是两个。

克里斯初生牛犊,一把抄起干草叉就要冲过来。万幸马格纳斯就在旁边,及时喝止了他。

自己的队员都是些什么货色,他这个队长最为清楚。与其让个剑都拿不稳的毛头小子上去添乱,还不如让他跟着自己把人手组织起来。

火灾、伤员、死者、辎重、受惊的畜群......这个夜晚有得忙活了。

此前伪装成肯特的刑魔将手探至身后,随着一声痛苦的嘶鸣,以及骨骼脆断的轻响。它硬生生地掰断自己的两条肋骨,像匕首一样挥舞着向胡安袭来。胡安刚从队友身上发生种种异变中缓过神,就又被敌人的骇人举动惊得目瞪口呆。林萧也没法太过苛责,像他这种年纪的小孩,要是初次遇到这种情况还能泰然自若,那才是件怪事。

眼见得傻站着的胡安就要被敌人刺向他的骨刃扎个透心凉,林萧赶紧一脚踢开胡安,扶剑迎上刑魔。敌人攻势不减,刃锋掉了个头,就要刺向林萧的肋间。

短兵相接,大剑稍微有些施展不开,不过林萧自有办法。眼见得即将撞上还带着斑驳血污的骨刺,这才侧身伫立,用剑身抵挡下敌人的险恶一击。

锋利的骨刃迎面撞上厚实的剑身,立时四分五裂。不等敌人用另一柄骨刺发起新一轮进攻,林萧以自己的肩膀作支撑,撬动大剑将刑魔逼退,顺带也把剑拔了出来。

一寸长一寸强。按理说在获得更适合大剑施展的决斗距离后,林萧完全可以稳扎稳打,将敌人一步步逼进绝境后再寻机一击毙命。但他偏偏将剑横至遥腰侧,主动舍弃掉这一有利情势,转而欺身向前。敌人倒是不知道林萧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只是下意识地摆出一副舍命相搏的姿态。按这个架势,只怕林萧将其拦腰斩断的同时,头部也会被它的骨刺洞穿。

刑魔悍不畏死,对它们而言,死亡未尝不是种解脱,能将它们从自全身骨骼不断向外增生的骨刺中无法抑制地疯长的剧痛中暂时解脱出来。林萧了解它们,知道若是有机会以命换命,这些即使与萨图尔的其他造物相比也足够癫狂的恶魔会作出什么举动。而方才他不按常理出牌的短距冲刺,就是对它甩出的不得不咬的诱饵。

急停,后仰,挥剑横扫,一气呵成。

投身佣兵行业数年,林萧与图拉什这对搭档凭借着丰富的作战经验逐渐在艾西亚大陆闯下了不小的名声。他们复杂多变的战技与招式大多来自遥远的异国九凤,不过偶尔也会施展融会了艾西亚其他种族技法的奇怪花招。

就比如这平平无奇的一式,对马格纳斯而言其实并不陌生,它实际上源自帝国军用十字剑术的最后一招——终局的起手式。只不过本当是单手刺剑的剑技由大剑施展出来,着实有些怪异,而林萧在它的基础上也作了不小的改动,以至于如马格纳斯这种对十字剑术的一招一式都已转化成肌肉记忆的前帝国军人,一时间竟也有些认不出来。

十字剑术是侧重守御的剑术,而终局则是十字剑术中为数不多的反击技法,第一击通常只是虚晃一剑,目的是调整身形,稳固防守,并尽可能地逼退敌人,如果仍无法阻止敌人的强攻,还需要搭配盾牌护住要害。真正的杀招来自于紧随这记斜上捞击的全力突刺,在理想情况下,敌人的视线会被盾牌阻挡,从而无法注意到隐藏盾后直击面门的一剑。

相对单手剑而言,双手剑在施展这类剑术时的缺陷显而易见。但林萧显然对此胸有成竹。出招太慢,便提前半步施展,以空间换时间;打点偏高,那干脆就朝着脖子招呼;不够精准,那就在敌人避无可避时出手,比如这只刑魔踏出最后一步的瞬间。

它探向林萧眉间的一击与林萧仅隔咫尺,却宛如天堑。大剑毫不意外地先一步将它执匕的右手齐肩斩断,又沿着出剑的轨迹攀上它的喉咙。

敌人储存在颈环之处的防御法术即刻生效,它脖子周边的皮肤因石肤术迅速变成了青黑色,可即使将皮肤强化得如黑曜石般坚硬,也只能勉强保命。随着宛如宝剑出鞘的一声铿锵轻鸣,血雾从刑魔颈部的伤口喷涌而出。

剑锋与石化皮肤相接产生的火花一瞬间点燃了刑魔易燃的血液,空气也因此为之一窒,风压爆发性地倾泻在刑魔身上,裹挟着它失去重心的身体向后倒去。

敌人一息尚存,为免夜长梦多,最好立刻给它最后一击。

燃起的烈焰将林萧逼退半步,但他很快便稳住身形。恶魔血液独有的硫磺味熏得林萧睁不开眼,他的耳边也尽是血浆爆燃引发的呼啸风声,常规手段难以辨别敌人方位,不过这难不倒他。

火光最盛之处,便是敌人藏匿之地。林萧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一个箭步跃入迅速弥散开来的火光之中。

恶魔也会慌乱,顺着它逃跑时搅动起的紊乱气流追击绝对错不了。

剑起,杀意毕现。

这一击快若流星,转瞬之间,冷峻的剑锋就已经来到敌人的头顶。林萧澎湃的巨力驱使着倒悬而下的巨剑沿着敌人的前额削下,迅速结果了对方。而剑余势不减,直至扎入雨水浸润过的松软地面才停下。

没有丝毫停歇,林萧跨过刑魔了无生气的尸体向与吉雅激战正酣的泽尔挺进。即使在与刑魔战斗最为激烈的一瞬,他也没敢忽略掉吉雅这边的动向。这个被自己与他的老对头水无克己同时相中的年轻兽人徒弟对战场情势有着敏锐的判断力,几乎在他与图拉什出手的一瞬间就锁定了威胁最高的敌人。然而正因为如此,吉雅此时已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她在敌人闪电般的攻势下苦苦支撑,哪怕稍有松懈,只怕也会命丧当场。但即使这样的局面,也是敌人刻意营造出的。这就像猫捉老鼠的游戏,敌人是戏耍老鼠的老猫,而吉雅则是那只老鼠。双方差距悬殊,她此时还没倒下的唯一理由仅仅只是因为对方没有伤害她的想法。但无论对方出于什么目的而没有对吉雅痛下杀手,他都必须尽快与她汇合。

不仅因为他是她的队长,她的剑技导师,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原因,令他必须竭其所能护得吉雅周全。相比之下,有可能从敌方最后一人上套出来的情报,反倒没那么重要。

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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