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一群穿着兽皮的少年,扛着猎物,从盘哒拉山下来,他们的皮肤黝黑,银灰色的头发用麻绳束起。
这群来自萨图鲁部落的少年,年纪大概在十五岁上下,他们个个身强体壮,扛着体格数倍于自己的猛兽尸骸,依然步伐稳健,嘴里还能哼着洪亮的欢歌。
“婀娜的少女啊!我愿披荆斩棘,为你摘山上最甜的果;做我的萨拉曼吧!我是最勇猛的萨库勒,让你日日食最肥美的肉;做我的萨拉曼吧!我造最结实的床板,让你夜夜做最快活的人......”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次狩猎试炼,试炼结束,就是这群少年的成年礼。
经过大祭司的洗礼,才真正算得上萨图鲁部落名副其实的“萨库勒”。
“萨库勒”是铁骨铮铮的代名词。
能在猎场一展雄风的是萨库勒,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也是萨库勒。
所以,“萨库勒”也是这群少年心中的信仰。
......
城寨外,这帮少年的父母兄弟,远远地就开始清点少年们的战果。
他们的想法很纯粹,看少年们的战果是否丰盛,以此评估他们将来能否在部落中出类拔萃。
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涌入城寨,与自己的亲人汇合。
酋长清点过人数,除了少数几名少年受了点轻伤,基本上没有意外发生。
这是一次圆满的试炼,试炼结果皆大欢喜。
......
城寨的某处,木屋门前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兽袍的少年,他的体格和那些满载而归的少年一样精壮,不同的是,他皮肤白皙,一头乌黑的头发顺滑地披在背后。
这个少年容貌俊朗,却被那些皮肤黝黑的孩子视作异类。
因为,在他们眼里,肤白发黑的人,根本不属于这片草原。
这个被同龄人视为异类的少年,名叫米尔瀚·萨巫祝。
他的名字是大祭司巴鲁·萨巫祝取的,“萨巫祝”是大祭司所在家族的姓。
在萨图鲁的古语中,“米尔瀚”三个字连起来读,是平庸的意思,也就是说他的名字里......没有氏。
不过他已经很满足了,在一个原始部落,任何异端都会被视作不祥,如果不是大祭司收留,他根本活不到现在,能继承祭师家族的姓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氏......确实是一大遗憾。
在萨图鲁部落,姓是职业的代名词,而氏往往决定一个人的出路,就拿巴鲁·萨巫祝来说,他的职业是祭师,而祭师的分工又各有不同,“巴”氏后裔天生就有感悟天地的能力,他们在部落中的出路,自然就高人一筹。
“萨巫祝”姓,“米”氏?
这是部落中津津乐道的话题,就像是一只老鼠掉进了米缸,却被人捆住了嘴。
米尔瀚·萨巫祝——多么卑微的名字!
这个名字让米尔瀚感到焦虑,尤其是最近几天,他每天傍晚都会坐在木屋门前,远远地看着那些满载而归的少年,偶尔会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但马上又落寞地低下头去......
米尔瀚回到了木屋,木屋中,一位穿着黑色兽袍的老者,危坐在桌案前,正小心翼翼地摆弄着手里的兽骨。
他有着萨图鲁部落最独有的发色,一头银灰色的头发披散在背上,头上还戴着色彩斑斓的羽冠,辨别他老态的是那双枯如树皮的手,这是资历的象征,以此对应的是他的部族地位,他是大祭司巴鲁·萨巫祝,一个被部落推崇为半神的智者,可以和神对话的萨库勒。
巴鲁·萨巫祝屏气凝神,将穿插在那副兽骨上的毛发理顺,并用几支五彩斑斓的羽毛装饰着,那是他今晚主持成年礼要用的法器,所以每一个细节处理都格外小心。
将兽骨装饰好以后,巴鲁·萨巫祝叽里咕噜地念了几句咒语,随后展露出满意的笑容。
“大祭司,祭祀用的器皿都搬到祭坛了,如果没有其它吩咐的话,我们想回去看一下孩子们的狩猎成果。”
几个同样穿着黑色兽袍的壮年祭司,他们已经在一旁等候多时,直到老祭司把兽骨装饰好,才小心翼翼地上前请示。
“早去早回吧,别误了时辰就好。”老祭司巴鲁·萨巫祝和蔼地笑了笑。
从早上开始,城寨里的所有人都在为部落少年的成年礼忙活着,哪怕是流落到城寨的乞儿,也在清理街道上的杂物。
只有米尔瀚,无所事事也无人问津。
“大祭司,我帮您抄写符箓吧。”
米尔瀚从木箱中找来了一叠草纸,并用鸡血石研磨出了一碗鲜红的浆汁。
他从小跟着大祭司巴鲁·萨巫祝,见证过巴鲁主持过的各类祭祀活动。
只要巴鲁在他面前写过的符箓,哪怕再复杂的符文,他都能把每一个标点符号记在心里,过多久都不会忘。
这种过目不忘的本领,是他唯一的优点,但却一无是处,正如他现在满心想要表现,却被老祭司谢绝了。
“米尔瀚,善良的好孩子,我明白你的好心,但是抄写符箓不能出任何差错,这样才能让腾格里天神感知我们的诚意。”老祭司慈祥地望着米尔瀚,看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逐渐黯淡,巴鲁忍不住自责起来,他注视着米尔瀚的眼睛,记忆也陷进了他的瞳孔......
那天晚上,狂风大作,惊雷滚滚,盘哒拉山峰顶上的天空仿佛被撕裂了一般,漆黑的夜空惊现出一道耀眼的光,将城寨照耀的明如白昼。
这种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异象,直到深夜才恢复平静。
那时的老祭司巴鲁正要睡下,隐约听到门外有婴儿啼哭声,打开房门时,他看到了躺在襁褓中的孩子,当老祭司抱起那孩子时,树丛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三五步一停,似乎有些不舍,但最终还是消失在了再也听不到的地方。
巴鲁打开襁褓,仔细观察孩子时,那孩子也在用纯净无瑕的眼神打量着巴鲁。
巴鲁对着孩子笑,那孩子也学着巴鲁的样子,咧开小嘴,露出稚嫩的小舌头。
巴鲁很喜欢这个孩子。
遗憾的是,这孩子肤色白嫩,稀疏的毛发呈乌黑色。
这些与萨图鲁族人截然不同的特征,注定他在成长路上,会困难重重;而且这孩子因雷劫而生,以后势必惹人非议,甚至会引来杀身之祸。
收留一个“祸端”,不应该是一个部落的大祭司该做的事情,但在萨图鲁部落,除了老祭司巴鲁,却找不出第二个人,能保他无隅。
巴鲁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把那孩子抱回了屋内,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孩子放进浴盆中,用热水帮他擦洗身上的胎泥,让人意外的是,这孩子身上的胎泥多的让人不可思议。
这不得不让人将这个孩子与雷劫传说联系到一起。
每一个因雷劫而生的孩子,都能取得惊世骇俗的成就,然而这种成就,同样会让这个世界陷入一场旷世的浩劫中。
巴鲁一夜未眠,为了预测吉凶,他反复推演了无数次,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个孩子抚养成人。
经过一整夜的思考,巴鲁最终将这个孩子命名为“米尔瀚·萨巫祝”——萨巫祝家族的平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