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暴雨过后,天放了晴,澄澈得像一泓碧蓝湖水,八月末的天,阴晴不定的。
光照在玻璃窗上,不刺目,带着夏时的暖意,又夹杂了些许初秋的凉,温度恰好。
温琼之签了字,递过取药的单子:“药酒少擦些,手腕可以进行适当的康复训练,别过度。”
病人叫季星明,十九岁,是个电竞选手。
他面色很淡,少言寡语,接过单子就打算起身出去。
“别急着走。”
旁边男人直接一把又将他摁了回去。
“……”
程璟瞥了眼检查结果,问:“以后会影响他打比赛吗?”
“养好了,就不会。”
温琼之抬了眸子,笑意温和,他说话时不徐不缓的语气很能安抚人:“但是这次的事故,再有第二次,就很难保证了。”
“连你也无法保证?”程璟扬了扬眉。
温琼之称是。
坦坦荡荡,没有一丝保留。
“腕伤磨人,尤其像你们这些手比金贵的电竞选手。”他温声细语地强调,“一定不能马虎。”
季星明不接话。
身后那人踹了一脚他的凳子。
“……”
过了两秒,他不情不愿地动了动嘴巴,吐出毫无感情的俩字:“谢谢。”生硬得很。
温琼之莞尔:“不客气。”
季星明是程璟带过来的人,温家与程家算不得世交,但几分薄面还在,不能拂了程老爷子那边的面子。
温琼之的怪规矩,自虐致伤的,他不治。
季星明是那个例外。
不仅得了温琼之的治疗,还能让温琼之亲自帮他做手腕的康复训练。
“手腕转一圈。”
“这样痛吗?”
季星明一张脸臭臭的:“还行。”
温琼之按住他臂上一处,又让他试了一圈,问:“这样呢?”
“还行。”
“手掌往上抬……疤口可还有异?”
季星明麻木了脸:“还行。”
温琼之垂着眸,目光认真地盯着他的手腕,睫毛长长的。他捏住半圈,试了试,然后将其迅速往右一折——
“啊痛!”
一声毫无预兆的惨叫。
温琼之及时地松开手,后退几步。
下一刻,季星明的左手就握住了受伤的手腕,他疼得脸色白了一瞬,抬头,咬牙:“你故意的?”
温琼之翘起唇角,秋水无尘的杏眼里噙着浅笑,温柔又无害:“转手腕时幅度不宜过大,速度不宜过快,回去了自己慢慢训练吧。”
咚咚咚…
有人敲门,是个小护士的声音:“温医生,这边有一个叫温弦之的病人,说是下午在您这里预约了的。”
温弦之?
季星明转了转头,那又是谁?他没听过温家那群伪君子里出过这号人物啊?
温琼之抬高声音应了声知道了。
这边还要收个尾,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药膏,问季星明:“会用吗?还是我帮你擦完了再走?”
季星明当即一把夺过药膏,那动作,生怕温琼之亲自上手似的。
他脸色乌漆嘛黑的:“谁要你帮忙。”觉得不够,又补了一句,“我是手残,又不是脑残!”
温琼之笑说了句好,转身出去了。
细看,步子比平时快了些。
“见情郎么…”
季星明小声嘀咕了一句:“走得跟飞似的……”
骨伤科,温琼之。
里面坐了一个人,黑衣黑裤,戴着口罩,遮得严实。身形很纤细,头发刚长过锁骨,是个女孩。
不像是情郎,倒更像是——
“弦之。”
温琼之叫了她一声,眼眸逐渐弯起,唇角笑意清浅又透彻,温和得像三月里最和煦的暖风。
那女孩转过头来。
玻璃窗被人打开,天光大放,她背后是一整片澄澈的蓝天,映着眸底的惊艳,风从外面落进来,吹起额前细碎的发。
乌发黑眸,泪痣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