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直接扔掉了？’
看着那只洁白如玉、轻盈如蝶的小手，文渊的双眸不禁有些扩张。
但他很快就重新控制住心脉，向空灵所在的方向迈出一步，指着垃圾箱问道：“这是为何？怎么这么快就把它丢掉了？是觉得我来者不善，十有八九是个骗子吗？”
“也有这个原因，但是......就算知道你所言非虚，我也不会同意的。”
空灵在夕阳中仰面，稍吐了一口香气。
她的身体不抖了，表情也逐渐归于平淡，好似一个精疲力尽的忠臣完成了先帝托付的使命，可以坦坦荡荡的释然了：“要带着虚假的面具活虚假的一生，要被金钱的绳索捆住做另一个自己，存在于欺骗与隐瞒的漩涡中。
我可以料想到，那样的生活将是惆怅乏味、毫无快乐可言的蹩脚表演，我也许能装得了一时，但绝对装不了一世，待到精神枯燥东窗事发的那一天，又该怎么办呢？”
“那就离婚啊，哪怕只骗了他几个月又如何？你还是能获得不菲的财产不是？”
“不行。”
“......你再仔细考虑考虑，不要被电视剧里的鸡汤给灌晕了，这个社会钱真的....”
“真的不行。”
空灵摇头，打断了他的苦心劝说，而后更是爆出猛料，彻底表明了自己的决心：“早在初一上学的时候，就有恋童癖校长找过我这个孤儿，打算成为我的养父并把我供到成年，我拒绝并转学了。
早在初中毕业打工的时候，就有大老板要来和我做交易，保我一生不愁享乐，我也拒绝了。
我就是这么一个倔强而可叹的人，但很多人又何尝不是呢？正如冲向阿拉伯军队的唐朝老人兵，正如跳下悬崖的十万宋军，又如那皇帝、军队已经逃出紫禁城，却拼死抵抗八国联军的十几个清朝太监.......”
“.........”
文渊愣住了，情况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孩能迸发出如此浩然的慷慨，足以令他见过的无数男性小混混汗颜。
面前的少女继续着，声音柔软，却比最嘹亮的狮吼还要触动心灵：“.....飞蛾在扑火的时候，一定是非常非常坚决的吧？其实......很多人都是高级的飞蛾，明知道社会残酷困苦，但就是不愿意放下自尊走捷径，就是要往最炽烈的火里扑，我想——这一定是因为他们的灵魂和火焰一样，炽烈而高洁吧？”
“.........................妈妈。”
倾听着一个个叩击心门的字眼，凝视着空灵温柔的脸庞和逐渐浮起的嘴角微笑，重合了！这个模样和那个在花园里漫步，教导他的女性的模样重合了！
文渊的身体向前倾斜了些，现在颤抖的人换成了他，动摇中他甚至想要丢下自己的伪装，冲上前去把少女抱在怀里。
“这样说您满意了么？”
关键时刻空灵结束抒情，扭头将视线重新凝聚，才将意识溃散的文渊吓醒，连忙背过身体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放弃。”
“慢走。”空灵轻轻回答道，站在温暖的橘黄的夕阳中，看着狭小阴影中缓缓离开，脚步沉重的对方。距离很近很近，但又好像处在不同的次元中，山高水远。
“那个……我……好像已经提前、完全的认可你了。”
“诶？”
在转过拐角的瞬间突然驻足，文渊一手摘掉墨镜、另一只手抓皱胸口的衣服，送出一个如水般多情的回眸：“你和她真的很像呢。哪怕这一生都是痛苦的憔悴的感伤，哪怕所有的妩媚和幸运皆是一瞬，也要抒发最殷切的期待和向往，朝这个美丽而又残酷的世界——报之以如痴如醉的歌唱。”
说罢，快速躲进了墙体。
“这.......”
空灵瞪大眼睛看着小道尽头的拐角，大脑晕乎乎的，一连转了好几个圈才反应过来：这个说话方式......难道他本人就是！？
“请等一下！”
刚才的隔绝感、遥远感瞬间消失，一想到那次温柔的邂逅，一想到他暖和的皮夹克和和蔼的微笑，空灵就不由自主的迈开双腿，挤身冲进了阴暗的小道。
然而，等她冲到拐角那头时，对方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有的.....只是和后方小街一样水泥路、白灯柱、老房屋和愈加昏黄的夕阳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