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历1335年6月7日午时,青天酒坊内。
武俊星在院中扎马练功,其弟俊杰在一旁读书写字。
正堂内,武忠天与许知州正在议事。
许知州神色凝重,劝道,
“侯爷,东平亡国了,那北蛮大军已经打到这边来了,我想,咱们还是一起南下吧,您可以去找您的兄弟啊。”
武忠天有个弟弟,叫武忠仁,早年南下经商,现定居洪州,由于路途遥远,二人多年未见,只有书信来往。
武忠天眉目一紧,握拳猛敲了下桌子,道,
“唉,可恨呐!可恨!可恨那昏君无道!洒家听说,那北蛮军所过之处,百姓无一得好,偌大个泰安州,数万百姓,洒家怎忍心离开啊!”
说着,武忠天紧闭双眼,拳头握得咯咯直响,满心的怨恨。
“唉,侯爷,这时也顾不了许多了,许某何尝不想护这城中百姓啊,只不过,这泰安州上上下下不过三千守军,怎能奈何得了啊!我们不如...”
说到这儿,武忠天一抬手,摇摇头道,
“罢了,许大人,您清正廉明,有才有德,自泰安向北,可投北寒,夕日吾等皆拜见过亲王,算是熟人,向南可投南周,俺那伯父姬宏如今也为一方帝王,你们又互有谋面,相信这两处,无论到哪儿,许大人都可被任用为重臣,而洒家,愿与这泰安州城,共存亡!”
武忠天向天一抱拳,算是下定决心了。
许知州鼻子一酸,泪光在眼中闪烁,起身向武忠天躬身行礼,
“武侯爷真乃忠烈之士!许某敬佩不已!”
武忠天畅谈一口气后,道,
“许大人,若要离去,请尽快吧,想必没几日,北蛮便要兵临城下了。”
“好,侯爷保重,许某告辞。”
许知州临走前,又向武忠天鞠了三躬,转身离去。
武忠天调整了下情绪,起身走至内室,取出一红木镶金的箱子,打开来,里面是几本兵书,几十两银子,一块油纸包着的东西,一封书信,还有一块金牌,上面刻着【护龙军主将】五个大字。
随后,武忠天走至门口,摆手招呼道,
“俊星,过来。”
“诶,爹!来了!”
武俊星三两步便来到了他的面前,样子神采奕奕,颇有活力。
武俊星年仅十岁,个头儿却已长到了七尺,与成人一般,不过看脸还是能知道,这是个孩子。
武忠天领着他到了内室,把箱子交给他,并道,
“星儿啊,东平亡了,但爹身为一方郡候,不能不管城中百姓,爹要死守泰安州,你与杰儿拿着这封书信,随王教头南下,去寻你二叔吧。”
这王教头名叫王秋,是武忠天请来看护武俊星练功的。
武俊星一听不乐意了,叫嚷道,
“爹!儿不走!儿也长大了,要随你共同杀敌!儿现在武艺精湛,一定可以帮助爹的!”
武忠天抚了抚他的头,道,
“傻孩子,你武艺再精湛,也才是个孩子啊,爹不能让你和杰儿出事,你是老大,以后要好好保护好你弟弟。”
“爹...俺...俺不想走...俺...”
说着,武俊星落了泪,心里难受得很。
武忠天搂着他,与儿子做最后的别离,
“星儿啊,爹老啦,苟活也没什么意思,你和杰儿还小,前途无量,长大以后,记得要杀敌护国啊。”
“爹...孩儿...记住了...呜...”
武俊星哽咽了好几声,武忠天也落了泪,父子俩抱在一起,哭了好一会儿。
武忠天拭去武俊星脸上的泪,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今天算是破例了。对了,爹还要与你说件事。”
说着,他把那块【护龙军主将】金牌,递到了武俊星手中,
“这是你爷爷他老人家留下的,是当年东平光宗先帝赐予的。护龙军便是保护皇族的军队,也是他老人家当年麾下的武家军。先帝曾言,凭此牌,可自行征召军队,保明主,护良君。那周良皇帝昏庸,爹自然不保他,但在今后,这四方八国之中,定有明主,爹希望你长大成人以后,能够拥护明主,夺回中原,把北蛮赶回老家去!”
武俊星接过金牌,向武忠天磕了三个响头,
“孩儿定牢记在心!”
武忠天将他扶起,随后又长叹一口气,把那包油纸拿了出来,道,
“这里面是咱家的酒曲,借此可以酿酒,你经常偷偷看着工人们酿酒,相信你也会了,如果以后实在没有出路,有这门手艺,还可以维持生计。”
“嗯,孩儿知道了。”
武忠天把武俊星的后路都安排好了,算是尽了当爹的责任。
事情交代好后,一家人便忙活了起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武忠天和他的夫人,便是整装待发,准备战死沙场。
次日辰时,武俊星、武俊杰,王秋,上了马车,便向南而去。
而刚要走,一名校尉骑着快马赶奔武府。
“报——!报!”
武忠天忙从屋中赶出来,前来接见,
“出什么事了?”
“报,武侯爷,北蛮大军已兵临城下!东西南三面都是北蛮骑兵!”
“啊?!”
众人听闻,皆是一惊,武忠天也没想到,敌人来的如此之快,又迅猛。
但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早就听自己的父亲讲过,北蛮苍狼铁骑快如闪电,是骑兵精英中的精英,突然降至,也不足为奇。
“传守军,准备滚木礌石,火油金汤!守城!”
“是!”
校尉扬长而去,武忠天起身回屋,去取盔甲,一想,忙到车前,交代道,
“王教头,东西南城门皆被围困,如今想要出城只剩北门,如果绕道不成,就前往北寒吧。”
“是,老爷,您放心吧。”
这时,武俊星头脑一热,喝道,
“不行,俺也要与爹共同杀敌!”
“嗯嗯!俺也要!”武俊杰也跟着附和。
“诶呀小侯爷们,可别闹了,快随俺走吧。”
“不,我不!放开我...”
王秋强行把武俊星和武俊杰拽上了马车,让马夫赶车走。
而当车还没走到城门口,远远地眼瞧着,北门城门破了,大股骑兵倾泻而至。
就像开玩笑一样,前一眼北门还无人,转眼间敌军便到了。
王秋眼见着骑兵冲来,大惊,忙跳下马车,并拉着两个孩子,
“啊!不好!小侯爷们快随俺来!”
王秋挎着包袱,手提朴刀,领着他们躲进巷子,武俊星下车前,早就将另外一把朴刀握在了手中。
他们躲在巷内,向外偷看,武俊星看着眼前,战火纷飞,城中百姓都惨死在北蛮骑兵刀下,铁蹄踏在自己家乡的土地之上,他义愤填膺,便要提刀冲出去。
王秋一把拉住他,
“小侯爷!您疯啦!别去!不行啊!”
武俊星又哭了,满眼泪花,转头向王秋道,
“王教头...俺...百姓们...大家...”
武俊杰见武俊星这般,也落了泪,拉着他的手,“哥哥,哥哥”的,这么叫着。
“小侯爷们啊,你们可不能找死啊,不然俺没法向老爷交代啊,听话,跟俺走,俺想办法带你们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北蛮兵闯入巷子,见到他们仨,是举刀就砍。
王秋一没注意,等刀砍下来才知道,吓得他一闭眼。
“啊!不好!”
嚓!
当王秋睁开眼时,那北蛮兵已倒在血泊当中,武俊星满脸是血,手提朴刀,还一刀一刀地在砍那死尸。
“混蛋...王八蛋...俺杀死你们...”
王秋一看,大惊,心说这小侯爷可真不得了啊,不愧是名门之后,又一想,可不能再耽搁了,赶紧找机会出城。
三人在北门城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儿,才见北蛮兵少了些。
而这时,守城军节节败退,全被逼到了北门这一边。
武俊星踮脚远望,一看那守城军当间,正是自己的父母。
“爹——!娘——!爹...”
他跟着喊,武俊杰也跟着喊,王秋忙捂住他们的嘴,
“诶呦俺滴侯爷,别喊啊!再喊就没命了!”
而正是这几声,北门口的几个北蛮兵发现了他们,王秋一咬牙,提刀便冲,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武俊星一手提刀,一手拉着武俊杰,随着王秋一同往外杀。
咔嚓咔嚓...
王秋武艺不错,再加上武俊星帮忙,这几个北蛮兵被他们解决了。
再看城中,守军已全军覆没,武忠天与高氏被众骑兵围在当中。
他们身上满是鲜血,披头散发,盔甲破烂不堪,兵器也打没了,现在就是任人宰割。
那名将领派人将这夫妻二人绑好,亲自下马,两脚,将他们踢得跪倒在地。
咔!咔!
两刀,两颗人头落地。
“不——!爹!!!娘!!!”
武俊星脑子嗡的一下,顿时泣不成声,心如刀绞,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武俊杰也傻了,跪在地上,猛捶地面,哭得跟个泪人一般。
“小侯爷!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等长大以后,再回来报仇!”
说完,王秋眼尖,二十步外便有一匹闲着的马,他忙给牵了过来,扶着他俩上了马,随后自己翻身上马,驾马离去。
那名北蛮将领早看见了他们,挥刀一指,
“追!”
这人亲自带兵追赶,出城还没三十里,便追上了。
王秋回头一看不好,忙将包袱交于武俊星,同时道,
“小侯爷,看来是走不了了,俺护着你们逃走!”
说完,王秋把缰绳递给武俊星,自己飞身形下了马,提着朴刀就要拼命。
北蛮将领距他们仅百步有余,见王秋冲来,没管,而是提起弓箭,瞄准武俊星他们骑的那匹马,嗖!就是一箭。
“嘶~~!”
那马长嘶一声,翻倒在地,两个孩子也飞了出去。
所幸,二人摔入了草丛之中,不至于摔死。
而王秋,在这帮骑兵面前,没过四五个照面,便被砍翻在地,英勇牺牲。
武俊星被摔得头昏脑涨,起身都不知哪是南北,哪是东西,口中一直叫着,
“弟弟,弟弟!俊杰!弟弟!”
然而无人应声,再回身看,那群北蛮骑兵又冲锋过来,将领已发现了他,抬手又是一箭。
嗖!
“啊!”
武俊星本能地向后一闪,所幸只划着他的肩膀蹭了过去,划破了些皮肉,无大碍。
没时间给他多想了,心一横,便捂着肩膀,向草丛深处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