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北蛮将领领兵到此,下了马,四下巡视了一番,发现了已摔得人事不省的武俊杰。
手下人将武俊杰拉起,送到他面前,问道,
“将军,这小孩儿,如何处置?”
这将领仔细看了看武俊杰,将他脸上的草叶、沙土拭去,有些惊喜,
“这孩子长得如此俊俏,不如由我送给国师做祭品也好,你们两个把他带回去,好生照顾着,不可亏待。”
“是!”
这名将领派手下人将武俊杰送走了,自己领兵继续追击。
草丛中不便马匹行动,便改为步行,他们顺着武俊星留下痕迹,沿路追赶。
武俊星一瘸一拐地跑着,刚刚摔得可不轻,现在浑身疼痛,但他也得玩了命地跑,不然就完蛋了。
一步三回头,不知跑了多久,看身后无人赶来,他便找了棵树坐下歇脚。
回想父母被斩首的那一幕,他痛心疾首,恨不得这就提刀杀回去,给爹娘报仇,但又一想,凭自己现在这样,回去是必死无疑。
休息了半盏茶的功夫,耳轮中只听得后方草丛有声响,他忙起身,再次奔逃。
直到日落西山,夜色降至,武俊星又累又饿,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弄得浑身是伤,但强大的求生欲支持着他,一直向前。
已经深入密林了,就算天还没完全黑,在这当中,也与黑天没什么两样。
又走了几里地,抬眼一望,他傻眼了。
怎么着?眼前排,全是六尺余高的荆棘丛,横着望不到边,那荆棘满是尖刺,上有色彩鲜艳的花朵,一看便知,这刺有毒。
武俊星四下观瞧,透过密林向上一看,自己已身在泰山脚下。
怎么办?不过去,被人抓住就死定了,如果过去,也是半死不活。
武俊星一咬牙,一狠心,心说就是死,也不能落到那帮乌龟王八蛋手里!
他举刀闯进荆棘丛,这荆棘坚韧无比,刀很难砍得动,没几下便把他的刀给缠住了。武俊星索性连刀都不要了,将身往里闯。
“啊...嘶...”
荆棘扎在他的身上,那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染红了绿叶、尖刺,那尖刺上的毒素,扎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弄得他浑身肿胀,他也不顾得这许多,逃命要紧!
在这当中真是寸步难行,一刻钟才走出几丈远,而这时,北蛮兵已经追到这里了。
“将军,看!”
手下人一指荆棘,他们都围了过去。
一看此处有人经过的痕迹,还有血迹,便知是武俊星已逃至此。
“将军,还追吗?”
将领摇摇头,道,
“此处荆棘茂密,我等在草原上从未见过,如果长久逗留,非迷路了不可,而且这里连路都没有,可见从未有人至此。他从这里闯进去,不是累死就得饿死,另外,这山中一定不乏野兽,无论如何,他是难逃一死,我等还有何理由再追?走,回去。”
他们这便不追了,扭头奔泰安州去。
且说武俊星,苦撑硬撑,又闯了半个多时辰,这才走出这三十丈厚的荆棘丛。
现在的他仅剩半条命了,衣服、包袱,全都被划得不成样子,人都已经成了血人,浑身上下全肿了,明显比原来胖大了一圈儿。
噗通!
武俊星趴倒在地,眼前昏暗,隐隐约约能看见,前方有一座草屋,周围都是开阔净土,他坚持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着,向那草屋爬着。
一点,一点,不过百步的距离,爬了又是整整半个时辰,最后,他到了门前,眼前一黑,人事不省了。
这时,屋内走出一个大个儿老和尚,穿着破烂的黄布袈裟,开门一看,甚是一惊,只见武俊星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上前观瞧,探知鼻息,武俊星气若游离,就快没命了。
“这是什么人能有如此胆力,敢只身闯过荆棘丛?”
又一想,不管是何人,还是快些救人为好。
他将武俊星抱进屋中,给他擦血、清理伤口、运功疗毒、喂药、敷药连带包扎,一套下来,好么,鼓捣到了大半夜,再看武俊星,活脱脱一具木乃伊。
老和尚擦把汗,长出一口气道,
“呼,可算是保住你一条小命,真是忙死洒家也。”
老和尚坐在武俊星床边,把他那刮得破烂衣物,包袱拿过来,查看着这些东西。
武俊星的衣物中,有块玉佩,上面刻着他的生辰年月,正中心刻的便是他的名字,武俊杰同样也有一块。
老和尚拿起玉佩,抬眼观瞧,又是一惊,
“武,俊,星?”
心说这是不是巧合呢?十年前自己给武家的长子取过姓名,就叫俊星,现在床上这孩子是他吗?
带着疑惑,老和尚又翻了翻他的包袱,便发现了那个箱子。
打开一看,更是一惊,那金牌他见过,是武青的,那封书信是武忠天写给武忠仁的,更能证明这孩子的身份。
老和尚本想仔细看看武俊星的后背,是不是有七颗红痣,但现在他浑身都被纱布包着,心想算了,以后再说。
武俊星这一觉直接是睡到了次日下午,还尚未睁眼时,他口中便叫着,
“爹...娘...不要,不要!不要杀俺爹娘!”
嗡~!
武俊星脑中一响,他从睡梦中惊醒,猛一睁眼,便看见一颗硕大的光头,往下看,一张挂着白色须髯的老脸正冲自己笑呢,
“小子,醒啦?你都叫了一天一夜的爹娘了。”
武俊星愣眼盯着他看,问道,
“老...老和尚,是你救了俺?”
“嗯,正是洒家。”
老和尚这一开口,武俊星懵了,哪有和尚叫自己洒家的?你又不是鲁智深!
也没多想,武俊星晃头瞅了瞅四周的环境,问道,
“这是哪儿啊?”
“此处是洒家隐居之所,泰山脚下。几十年来无人寻来,无人问津,你能闯过那三十丈荆棘丛找到这里,看来你与洒家有缘呐,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感慨了一番。
武俊星双眼充满了泪水,用恳求的语气,对老和尚道,
“俺...老和尚...俺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老和尚点点头,道,
“但讲无妨。”
噗通!
武俊星从床上滑落在地,忍痛强撑着身体,向老和尚磕头,
“大师,俺求您,求您帮俺给爹娘收尸,还有俺弟弟,他一定也糟了毒手了,求求您...帮帮俺...”
“诶呀,孩子,请起请起,快躺下。”
老和尚把武俊星扶起,放躺回床上,问道,
“你跟洒家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俊星便把泰安州之事与老和尚讲了,老和尚听完顿时一蹦多高,火气从胸口往头顶上撞,
“真他娘的是一群没毛儿的畜生!气煞洒家也!”
武俊星眼泪汪汪地望着老和尚,道,
“大师,您能帮俺吗...俺...”
老和尚一推手,道,
“不用说了,你是洒家故人之后,故人遭此大难,洒家怎能坐视不管?那桌上,洒家已备好饭菜,你饿了便吃,洒家去去就回。”
说完,转身离去。
武俊星透过门窗定眼观瞧,只见那老和尚一跺脚,跃起五六丈高,飞出十几丈远,一下子便不见了踪影。
这可惊呆了小俊星,
“真乃高人也!爹,娘,俺一定要拜这位高人为师,将来一定要给你们报仇!”
寻思罢,武俊星肠腹饥饿难忍,这都两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是个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孩子?他翻身下了床,忍痛坐在竹椅上,甩开腮帮子狼吞虎咽起来。
不过傍晚时分,老和尚便回来了,拎了三个白色大包裹,里面装的是三具尸身。
武俊星拄着跟棍子,走到院落中来,打开一看,正是自己的爹娘,头颅已经被老和尚缝好了,还有教头王秋。
武俊星噗通一下跪在三人尸身面前,放声大哭,
“呜哇哇哇...爹娘啊...王教头...你们死的好惨啊...”
此时,老和尚也掉了泪,双手合十,口诵《地藏经》,为死者超度。
哭了好一阵,武俊星起身,擦拭眼泪,转头问道,
“大师,俺弟弟的尸首,您没有带回来吗?”
“阿弥陀佛,这位教头,是洒家沿途发现的,令尊令堂的头颅与尸身,是洒家在城楼上发现的,至于你口中的弟弟,洒家倒是未曾见过。”
“唉...俊杰一定是被抓走了,他也活不了了...俺真该死,俺没能保护好弟弟...”武俊星满心愧疚,觉得对不起先人。
“小子,你的亲人尸骨未寒,还是先同洒家将他们安葬为妙。”
武俊星点点头,拄着拐杖,跟在老和尚身后。
老和尚在后院挥舞铁锹,不过一刻钟,便挖了三个大坑,将三人埋了,并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木质坟碑,写上墓铭,立在坟前。
“阿弥陀佛,三位,洒家这里条件有限,无有石碑,日后定当为尔等令立新碑。”
随后,武俊星跪在坟前,磕了十个响头,说了许多话,又放声大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