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这作者太蠢了吧,游戏里公会招人一副军队统帅的德行!既然非要这么写直接把世界观设定成异世界不就好了吗?”
“我说,Mr秦。你都已经高中毕业了还在看那种三流小说吗?”
“很有趣啊。能义正言辞的把这种剧情写出来,作者恐怕也有一定功力吧!”
霍克叹了口气,又朝着碳上浇了瓢水。
一晃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没错,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
爱丽丝有没有让秦酒黎“变回去”暂且不论,市长霍克倒是在另一层面上做到了。
秦酒黎适应这里的生活比想象中还要快。不如说,正像是如鱼得水。
脱离了地上的束缚,脱离了秦家的管制。现在的他不用温文尔雅,不用谨言慎行。他终于得以尝试之前没办法尝试的东西,并迅速地就像是从冰柜里取出的生鱼片一样,仅仅几分钟便没了鲜美,然后快速腐烂。
“话说回来,霍克,我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
“比如?”
“比如泡在桑拿房里的不应该是我们两个爷们儿,而是几个漂亮姑娘。”
没错,如你所见。这间桑拿房里只有秦酒黎跟霍克两人。
秦酒黎从来都喜欢运动,还去专门练过散打,一身腱子肉。霍克就更不用说了,年轻时候当过警察、甚至执行过卧底任务的他比秦酒黎整个壮了一圈,铠甲般的肌肉让人看了就害怕,上面乱七八糟的纹身更是加重了这一印象。
“醒醒吧,Mr秦,这里可是‘桃色芒果汁’,如果把爱丽丝一起带来我们两个都得骨折。”
听到这里,秦酒黎就坐不住了。
“她就是一个保镖,她管得了我?”
“管不了吗?”
霍克一点面子没有留,干脆的反问道。
如你所见,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些“什么”。让秦酒黎对爱丽丝有些畏首畏尾。
“你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我就把刚才打斯诺克我让你两杆你还惨败的消息打印成海报贴在市政厅门口,另外再做一顶写着‘The King of Snooker’的王冠给你送过去!”
“那本市长就把你跟刚才那个帮你拿杆的兔女郎的合影发给爱丽丝!”
“哦豁,我看你浓眉大眼的还当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专攻下三路的无耻之徒?!既然如此那就互相伤害啊,大不了我先把王冠给你送过去,然后再回家跪在地上求爱丽丝!”
这次,轮到霍克沉默了。
而秦酒黎也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什么说漏了嘴。
无言中,霍克又加了一瓢水,然后拍了拍秦酒黎的肩膀。
“地位已经低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我开玩笑的。美式玩笑,你懂得对吧。你常说的那种。”
“Mr秦,这并不是美式玩笑。”
这时,秦酒黎的的头上滑落一丝汗珠。大约五秒后,他站起了身。
“太热了,我认输,先回了。算上前面的斯诺克,今天你我一比一,没问题吧?!”
“当然当然,你秦少爷哪怕说零比二也没问题。”
带着那副及其欠打的表情,霍克目送秦酒黎狼狈地走出桑拿房。并叮嘱。
“别忘了明天的画展!”
◇
砰——
又是一锤,让秦酒黎一惊。
“成交!”
当然,这不过是条件反射。这里不是地上,台上的不是法官,身后也并非虎视眈眈的陪审团。
主持拍卖会的老人名叫伯恩,根据霍克介绍是深海有名的画商。当然,若他仅仅只有这个身份,今天秦酒黎大抵不会给出这个面子前来出席此次画展。
秦酒黎之所以到场,还因为伯恩还有另一个好听的身份——慈善家。
据称,伯恩每次都将画展拍卖所得的百分之六十拿去自助深海中那些流离失所的儿童们,而其名下的企业每年也都会拿出一定的金钱跟物资去支持慈善事业。
“十分感谢各位赏光来参加这次画展,伯恩·克劳德在此深感荣幸。”
在巨大的展台的两侧,数十幅精美的油画对称地林立在两侧,下面则一一贴着它们的成交价格。而正中央,则是一副看上去线条简陋,色彩单调的画卷。
“如您所知,在深海开垦的初期,我们曾犯过许多错误。由于医疗设施的不完备,避孕手段缺乏,在那最初的十年里深海的大街小巷中出现了不计其数的弃婴,严重时婴儿的哭声甚至可以连成一片,响彻整个亨里克港。当时还只是一个送货员的我曾目睹过那景象,天呐、太恐怖了。简直是人间地狱!”
深吸一口气,伯恩继续说道。
“那些婴儿的哭声至今还会不时出现在我的梦中,让我无法安宁。是的,当时的我无力、无能,什么都做不了。而时过境迁,到了今天我们在深海扎稳了脚跟,遏制住了失魂者扩张的趋势。各位,是时候该做点什么了!当年那些流落街头的弃婴,他们并没有消失,他们中的一部分勇敢地、坚强地长大了!我们不能一错再错,我们需要为他们负责!”
台下第一排,身穿灰色西装的秦酒黎今天头发向后梳的一丝不苟,少见地带了一条浅色系领带。面对台上这番总结性的话语,他饶有兴致地听着,嘴角不时挑起弧度,仿佛真的沉浸其中似得。
“多亏了我们的霍克·布莱恩市长,自他上任以后,更多的人对当年那些被遗弃的孩子们有了新的认识。他们不是小偷、不是暴徒,只要施以正确的引导,他们同样可以在正常的岗位上正常地工作!”
霍克满意地点了点头,幅度微不可查。
“而接下来,我则要为大家介绍这其中的佼佼者,这幅《深海之下》的作者——比利·刘易斯先生!”
随着伯恩的语调提高,一名烫着大波浪,身穿白色西装、身材瘦高的年轻男子走上了台,潮水般的掌声随之响起。
比利·刘易斯。正中间那副简陋画卷——《深海之下》的作者,同时也是深海中的大名人。作为弃婴的他好运地活了下来,早年曾依靠偷窃为生,有过三次入狱经历。后来被伯恩发掘了其“绘画天赋”,一举成名。借着独特的作画风格融合其早年的经历,深刻讽刺了深海弃婴问题,曾经几度占据话题热点。
话虽如此,在过去了出道黄金期的近几年,比利的画越来越难卖了——他最近正在考虑转型。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来参加这次画展。”
分别朝着左右两个斜侧方向鞠了一躬,比利接过话筒,继续说道。
“这幅画是我花了去年一整年才完成的,但若算上构思时间恐怕就难以计量了。如您所见,这幅画的名字叫《深海之下》,这并非只是代表了地理位置,还代表了当年那些跟我一样、被遗弃在亨里克港,被遗弃在这深海各处的弃婴们的心境。是的、我很走运,我活了下来,我没有被路边的野狗咬死,我没有被异化成失魂者的同伴们杀掉。从垃圾桶里翻找食物,在大人后面苦苦哀求,我终于活了下来!”
说着,比利直起了身子,将自己这身行头展现给了场下的人。
“现在的我已经能吃饱了,我可以穿上干净的衣服,可以像今天这样与在座的各位侃侃而谈。但是,与伯恩先生一样,至今为止我也无法忘记回荡在亨里克港的哭声!无法忘记那黑色的六月!”
在台下,秦酒黎将翘着的二郎腿换了个边,用右手食指的第三个关节托起了下巴,脸上的微笑更加明显。
“我能做的,仅仅是将自己对于那段暗无天日的经历融入到画中去!将这份排山倒海感情的冰山一角,用画的方式表现出来!让社会各界人士看到、听到那些孩子们的声音!现在还不晚!还有很多孩子、他们长大了,却因为偏见无法融入社会,无法找到工作!被迫去做些非法的勾当!我只希望能用这种方式,多少...”
握紧了拳头,比利顿了一下,呐喊到。
“多少可以改变这一现状!”
霎时间,台下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比刚才更盛数倍!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秦酒黎。顺带一提,连秦酒黎自己也没察觉,他鼓掌的方式从来不是双手合十,而是双手交叉——典型的领导式鼓掌。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示意肃静后,伯恩清了清嗓子,说到。
“接下来,我要为大家介绍一位贵客。他来自地上,他来自一个古老却又耳熟能详的家族。让我们欢迎秦家的九公子,今天这幅《深海之下》的买主,秦酒黎先生!”
不用排练,甚至没有任何迟疑,秦酒黎就像是下楼买瓶水那样轻快地走上了台,自然地站在了两人中间——那个留给他的位置。
“你好。”
冲着留着大波浪发型,身穿白色西装的比利点了点头。对方刚想伸出手,秦酒黎却已经把身子转向了演讲台。
“你们好。我叫秦酒黎。”
到此为止,没有下文了。
伯恩见状面露难色,赶快上去打了圆场。
“秦少爷、您今天不惜重金买下这幅画,请问是看中它哪一点呢?”
“诶...你问我看中了哪一点?”
将身子转向后面,跟刚才一样用右手食指的第三个关节托着下巴,将腰稍稍弯下端详了一会,秦酒黎得出结论。
“其实,我不大懂画。嗯...不过在网上还是看过的,油画、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
他指了指旁边的其他画作。
然后又将目光放回比利那副极为抽象的作品上,秦酒黎继续说道。
“唯独这幅跟闹着玩似得,老实说,我觉得我画的比他好。”
全场鸦雀无声。
那是真正的,如同死亡一般的寂静。唯独秦酒黎还不自知地,沉浸在自己那欢脱的气氛中。
“说真的,我没怎么学过评论。但硬要说的话,这幅画大概是小学三年级左右挂在教室后方黑板从下往上数第二排的水平吧——顺带一提,我们班当时有四排。是不怎么好看。”
“够了!你这个暴发户到底想要作威作福到什么时候?!”
这声愤怒的呵止声并非来自于比利,而是一位同样坐在台下的、拥有银色秀发小麦色皮肤的年轻女孩。
“你难道看不出这画里蕴含着那些弃婴们的绝望吗?”
“没有呀。”
秦酒黎不假思索的答道。然后又端详了两眼身后的画,继续说。
“真的,说实话,你看出来了吗?从这一堆嘴歪眼斜的色块里?我觉得更像中风。”
还不等女孩回话,秦酒黎又说。
“退一步,假使它有,那跟我觉得它难看又有什么关系呢?蕴含了那份绝望的运动员可以比别人跑的更快吗?蕴含了又怎样?”
“你这个养尊处优久了的家伙已经失去人性了!”
“我有没有人性不是你能决定的。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蕴含了绝望’这种主观的东西并不能让低的变成高的、慢的变成快的,仅此而已。”
而这时,霍克市长适合时宜的走上了台,说到。
“其实,借此契机我还想要宣布一件事情。秦少爷虽然才刚刚来到深海一个月,但其实对于‘流浪儿回归社会’这个问题颇为上心。值此深海第二十五个念头,秦少爷决定在购买这幅画外,再以个人的名义捐赠出两千五百万美金,为那些还未能顺利回归社会的弃婴们出一份力!”
这场名为画展的闹剧就此结束,而今天后秦酒黎的名字则如同病毒般在深海扩散开来。
特立独行。
冷面热心。
青年才俊。
各式各样的标签随之加身,他也迈出了在深海的第一步。凭借着这次露面,他用自己浮夸的方式收获了一大批的追随者。
而与之相对的,这个初到深海的浮夸少爷也招来了一大群恨他恨得牙痒痒的人。
但这仅仅是由报道所被大众知晓的秦酒黎,而在那之后,他则还有更加“有趣”的一面。
◇
“今天多有得罪了。还请海涵。”
话虽如此,秦酒黎的腰板却挺得笔直,反而是对面的两人一直点头哈腰。
“哪里哪里,能与秦少爷认识,是我三生有幸!”
说着,伯恩看向旁边的比利,对方马上会意。
“今天能在台上听秦少爷对我的拙作进行指导,真的万分荣幸!以后如果还有机会,千万还要请...”
“哎、这就过分了。我真的不懂画,那些都是瞎说的。”
将比利扶起来,秦酒黎塞了一张卡给他。在确认其收下后又塞了一张给伯恩。
“算是一点小小的歉意。”
然而,话音未落,伯恩便厉声喝道。
“比利,你在干什么!”
接着,伯恩将卡抢了回来,想要还给秦酒黎。
“克劳德先生,这只是点小心意,你们操办这次画展忙里忙外也很辛苦。还请不要推脱。”
在得到秦酒黎的再三肯定后,伯恩才终于松下了表情,喜笑颜开。一边恭送秦酒黎出门一边将两张卡都塞进了自己口袋。
“都解决了?”
门外,爱丽丝迎面走来。
今天的她与最初时那身打扮无二,只是在黑色吊带背心外面披了一件白色夹克衫,头发没辫成小辫而是自然散下。而脚下踏着的也不再是高跟靴,换成了一双基本透明的厚底凉鞋。
“算是吧,今晚吃什么?”
“你难道就不能对在门外等了你将近三小时的女孩说点更浪漫的话吗?”
“难道你不饿吗?”
“饿、你好烦人啊!”
经过了一个月,两人逐渐混熟了——就像秦酒黎与地上其他女孩的关系一样,发展十分迅速。
但是,在那之下又有些什么难以描述的东西,令秦酒黎感到心有不安。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心。哪怕是我,看到像你这样冠冕堂皇说谎不打草稿的家伙也多少会有生理不适呢。”
“哦吼,那还真是抱歉。但我对爱丽丝小姐生理很适啊。”
打开了车门,秦酒黎脸上没有一丝愧疚的继续说道。
“倒是你这辆粉红色的电池汽车,的确让我切实的感到了生理不适。我说,就不能换辆新的吗?你喜欢那款随便挑,我们又不是买不起。”
“不要、这是我的个人财产!”
干脆地拒绝了秦酒黎,爱丽丝脸上带着莫名地笑意,从另一侧钻进了车里。
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若不出意外,恐怕今天会这样一路开到那个位于副都心的小别墅,然后回家吃桌上昨天剩的披萨。
“话说,你本来都打算离开的吧。刚才为什么有折了回去。”
单纯出于好奇,爱丽丝问道。
“是为了让他们老实。”
思考了一下如何解释,秦酒黎开口道。
“一般来说,我如果不去给那些辛苦费,那么伯恩必然会吃回扣。但这次我给了,而且给的够多,如果他还要吃便是不识抬举。伯恩不傻,也知道我跟市长的私交,必然不敢在市政厅的眼皮底下再吃回扣。也只有这样那些钱才能用到真正需要的地方。”
“哼哼、这可真是令人感动的真相。”
高架桥上,爱丽丝单手握着方向盘,语气中充满戏谑。
“我也收获了我想要的东西,我在深海有了知名度,这在将来会转化为远超两千五百万的财富。”
“如果真是只为了知名度,你就不会回头再去塞那辛苦费了。自相矛盾咯,小少爷。”
这一次,似乎是爱丽丝赢了。
一时间秦酒黎居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而爱丽丝则握着方向盘继续说道。
“你以为自己捐了钱,给了辛苦费,就能帮到那些弃婴?那些在亨里克港苟延残喘下来,靠着偷窃长大的家伙们才不会感谢你?他们早就习惯那边的模式了。哪怕市政厅给再多辅助,愿意收他们的店家还是少之又少。”
拐弯下了高架桥,进入了相对僻静的副都心。
这里车辆甚少,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是名副其实的富人区。
“假设有一天,你落魄了。他们不会来帮你,他们只会感到高兴。那个风光的施舍者现在居然落到如此田地。他们说会‘果然那家伙只不过是走运、只不过是出身好罢了’,他们绝对会举行一场狂欢party。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也许都是徒劳,但爱丽丝,有一点你错了。”
这时,秦酒黎抬头说道。
“这不是投资,我没指望从那些孩子身上赚取回报。”
接着,顿了一下,秦酒黎又有些不情愿的说到。
“但如果非得刨根问底的话,可能当天在M记对你吹过牛,也算是原因之一。可能的话,我尽量不想对身边的人撒谎。”
“额...是那个?是你说自己是‘以回馈社会为目的的有志青年’那句?”
这时,爱丽丝释然地笑了。
“啊啊、也是。我都忘快了。你真是个怪人。”
“彼此彼此。你也说过吧,我们俩是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