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3年莱特兄弟完成了第一次试飞。
有人评价此次试飞的成功是人类史上划时代的一刻,因为长久以来只能靠双足行走在地面上的我们,第一次可以将视野展向天空,如同鸟儿般自由地翱翔。
这话虽然带着人类特有的自大腔调,但大部分却也没什么问题。现如今我们不仅能够比鸟类飞的更快、更高,甚至还可以在空中睡觉。经过了一百余年的技术更替,“飞机”已能够做到“鸟类”们做不到的许多事情。
然而,哪怕时至今日,人类仍无法“像鸟儿般自由地翱翔”。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秦酒黎十四岁便拥有了自己的私人飞机,他可以自由地决定起飞时间,也能让这架飞机飞到大多数他想要到达的地方。但是他却依然无法像鸟儿那样随心所欲;展翅即飞,收翅便停——哪怕仅仅是一公里的距离也做不到。
因此,在看到此刻的爱丽丝时,秦酒黎的眼中渗出了感动的泪水。
时间回溯到一分钟前...
徒手拍飞了迎面飞来的巨大钢筋,爱丽丝刚刚坐回到位置上松了口气,却又飞来五根。
现在情况已经确定了,那突然飞来的钢筋绝非什么施工事故,而是有人为了针对秦酒黎而策划的一起暗杀行动!
那些钢筋并非只是傻傻地坠下来,而是如同巡航导弹一样准确地在追着秦酒黎二人所在的小轿车。
“是那里吗...”
看着高架桥头那幢如同黑色巨塔般矗立着的写字楼,爱丽丝目露红光。
“喂、你会开车吗?”
这一刻,世界观天差地别的两人似乎对上了某段电波。秦酒黎莫名地猜到了爱丽丝接下来的一步行动,却没有因为那“行动”的疯狂而大惊失色,反倒是兴奋地咧开了嘴角。
“你以为我是怎么下来的?”
虽然是莫须有的罪名,但秦酒黎“开车撞人”的那段糗事爱丽丝恐怕已经知道了。刚才的询问不过是形式上的礼貌,唯一出乎爱丽丝预料的是秦酒黎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
原本,爱丽丝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然后强行将秦酒黎的手拉到方向盘上的心理准备来着。
“啊、我会保护好你的。一定!”
随着这段轻描淡写的话语从天窗飘散,在秦酒黎的视角下,一段“演出”开始了。
黑发的爱丽丝用脚一钩,被放在座椅旁的长刀便先一步从天窗飞了出去。紧接着,单手抓住窗沿,用不可思议地受力角度将自己整个身体送了出去,空出的另一只手稳稳接住从空中落下的长刀。
顿时,爬到了驾驶座上的秦酒黎感到车体一震。
面对不同的五个方向飞来的巨型钢筋,少女手中足有一米三左右的长刀就如同是牙签般可笑。在这般巨大的体量差异下,哪怕是想象、也很难在脑中造出一副钢筋被刀斩断的画面。
怎么做?
如何做?
做得到吗?
此刻这些问题统统不在秦酒黎的考虑范围内,他心中仅存的只有“期待”。
他知道车顶上的那名少女做得到,自从她愿意自告奋勇跳上去的那一刻,便说明事件已然完美解决了——不知为何秦酒黎就是对她有着这种信心。
经过了这并不算太长的吊胃口时间,少女也如期交出了答卷。
咔————
哪怕车外的风声震得人耳朵隆隆作响,秦酒黎还是清楚地听到了这一声“出鞘”。
紧接着,若有若无巨大白色光芒将钢筋“吞掉”了!
是剑气吗?
此刻秦酒黎的脑海中第一时间蹦出的,便是这个武侠小说中曾经见到的词汇。
但下一秒其便被否决了!
那不应被称作“剑气”。
在过于巨大的白色光芒面前,那五根钢筋显得细小无比,就像是威化巧克力板那样!
与其说是“剑气”,那更像是由无形大手挥出的“巨浪”!
然而,演出还未结束。
车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已经趋于平稳的车体被这一震弄的开始打转,轮胎与路面的剧烈摩擦声不绝于耳。但好在秦酒黎车技不凡,并没有因这一震而掉入海中。
当其回过神来时,车顶的爱丽丝已经不见了。
同时,在那还未消失的白色巨浪正上方,一颗小小的流行在夜空中闪烁着。
是爱丽丝!
她跳走了!
刚才那剧烈的震动便是她一跳所致的!
不仅要解决那如同追踪导弹般的钢筋,还要解决袭击的源头——那隐藏在桥头写字楼顶的、不知名的狙击手!
稳住了车子的秦酒黎望着斜上方的天空,惊讶到能塞下一颗苹果的大嘴久久不能合拢。
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为何无法与爱丽丝正常交流的理由了。
与其说是世界观不一样,不如说是所处的世界不一样。
在那个女人眼中,这个世界是平坦的、狭窄的、自由的、无法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
连秦酒黎本人都未曾意识到,此刻的他泪流满面。
那早已不是什么因为“羡慕”、“嫉妒”亦或是“感动”这些情感而流出的泪了。那是因为看见了这般可能性,因为知道了“人原来还可以这么活着”,而留下的感谢的泪水。
天空中的那身影,简直像故事中跑出来的怪物。
在她的世界,百无禁忌。
此刻的秦酒黎,心有有两股混沌的念头在打架。一边是恨不得将爱丽丝关在笼子里用锁链绑住,将她完全变成自己收藏品的想法A;而另一边则是希望这无法、乃至无逻辑的生活继续下去,继续遇到更强的敌人,逼得爱丽丝展示、表演出她所有实力的想法B。
无论哪种都太危险了。
但无论哪边都诱惑力十足。
比起十四岁就拥有了私人飞机的秦酒黎,爱丽丝才是真正意义上展翅即飞、收翅便停,如同鸟儿般自由地翱翔在空中,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存在。
◇
面对这从天而降的、宛如“裁决”般的恐怖袭击,以及爱丽丝那更加夸张的、几近“演出”的还击。秦酒黎失态的笑了,在那辆被爱丽丝一脚踹的转了起码七百二十度的小轿车上狂笑着,精神极度亢奋,混乱且不自知。
而在那之前,时间再次向前调整五分钟——那次由巨大钢筋发动的袭击开始之前。将视角转到那座高耸的写字楼楼顶。
此时,一个被人称作“卑劣的鲍勃”的大胡子男人,跟一名双目紧闭的年轻男子正坐在天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喂、我说,那边的东洋人。”
鲍勃的身材相当健硕,目测起码比旁边的年轻人重一倍以上。这除了基因优势以外,恐怕还跟他手中从来离不开高热量的食物有关。
就像现在,哪怕距离情报所示,作为目标的秦酒黎马上就要经过,他的手里还是拿着一袋超特惠装的黄瓜味薯片。
“开口聊点什么吧?这种天儿还要出来干活谁都不愿意。不过想想看,干完这一票我们能拿到的钱可不允许你继续挂着一幅便秘一样的表情咯。啊、不过我倒也挺好奇,你这家伙真的会笑吗?”
“那是自然,只不过工作时必须严肃。不论你我,都在做杀人的行当不是吗?”
年轻人束着发,怀中抱着一柄太刀,虽然身着便服但却依然透出了几分古风。
“虽然在这深海为了金钱杀人的事每天都有人在做,但小生认为还是必须得对此心怀敬畏之心。”
年轻人补充道。
不用多说,两人便是这次来袭击秦酒黎的杀手。而此刻距离爱丽丝的那辆粉红色小轿车进入攻击范围,还剩下不到六十秒。
“切、无聊的尊严,到了这里之后还保留着地上那些蠢家伙的想法吗?老子自从被丢到这座鬼城市里以后,可是如鱼得水啊。”
大口将手中剩下的小半袋薯片塞到嘴里,鲍勃继续说。
“不仅没有条子敢来抓人,哼哼、甚至还拥有了这么方便的能力...”
说着,堆积在旁边的那巨大钢筋便动了起来。
仿佛炫耀似得,鲍勃并没有立刻命令钢筋去袭击目标,而是在年轻人的头上转了三圈。
“看呐、东洋人,这可比拿刀杀人简单多了。那些家伙甚至没看到本大爷,脑袋就已经开花了!”
“关于这点、其实小生有一个疑问...”
说着,年轻人也走到天台边,看向被浓雾笼罩的大桥。
“为什么鲍勃先生你要找我合作。作为失魂者,凭借你一人的能力杀死秦酒黎也绰绰有余了吧。哪怕有‘雾中死神’作为保镖,说到底作为目标的家伙不过是个普通人。”
“哼哼、说实话这次雇主开的那个价格,我差点就想要单干了。不过东洋人,钱不过是用来买‘乐子’的纸罢了,就像电子烟一样,作为‘烟嘴’的身体才是贵重品。丢了可就买不到第二支咯。如你所见,我的能力应付近身战很不利,被找到可就得不偿失了。”
“哪怕拥有这幅体格?”
看了看鲍勃那身高接近两米,胳膊都比自己大腿要粗的模样,年轻人反问道。
闻言,鲍勃眼珠转了转,并没有回避问题,而是咧嘴笑了。
“说来惭愧,以前我可是监狱里有名的拳王。敢跟我叫板儿的家伙都一个跑不了的全都被我当毛巾一样给拧断。但是...自从觉醒了这方便的能力之后,我开始越来越怕用拳头打架了。不、应该说是自从觉醒了这能力后,我越来越了解以前用拳头打架的自己到底有多危险了。”
“这还真是...受教了。不过小生刚才所惊讶的是,没相当像鲍勃先生这样做派的人,居然会抽电子烟。”
“人可不止被杀才会死,缩短寿命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为了在这个好地方多活几年,我就戒了很多以前的坏毛病。”
这时,鲍勃已经将目光集中在桥上,同时第一根钢管也飞了出去。
“哼哼、雾中死神...就让我来看看你是否如传说中那般厉害吧!”
同时,年轻人也将手伏在了刀柄上,神色严肃。
“鲍勃先生,您的安危就交由小生、‘雷光的进次郎’保障吧!”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如您所知——大约在几十秒后,一颗名为爱丽丝的流星坠在了楼顶。
...
...
...
“姆...”
爱丽丝砸了砸嘴,一时间像是卷住了的磁带说不出话。
“那个、就是那个,你应该看过吧。嗯、像你这种臭屁的家伙应该挺喜欢看那个的。”
说着,似乎因为思考的时间过长,拿刀的手感到有些酸。爱丽丝将刀柄转了转。
也许恰好就是这一转,打开了记忆的抽屉,爱丽丝“啊”地一声大叫了出来,茅塞顿开的样子表于形色。
“对了对了!就是那个,俳句!”
眼中闪着希望的光,爱丽丝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期待找到同好的小女孩一样。
“さあ、俳句を読め!是这么说的吧!最后是命令型哦命令型!赶快、死之前作一首让你走的体面点。”
操着故意伪装出的低音,恐怕任谁都会觉得现在爱丽丝这说话的样子很可爱——如果她不是单脚踩在那个自称进次郎的年轻人胸口上,用刀指着对方喉咙的话。
但现在,恐怕在天台上还能用如此轻松语调说话的,只有爱丽丝一人了。
是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从落地到将两人制服、不,应该说是殴打成现在这个样子,爱丽丝仅仅用了八秒!旁边的鲍勃在爱丽丝落地的第一刻便吃了后者的一计迎面一字踢——不偏不倚打在下巴上;口水、血、薯片、金牙以及难闻的呕吐物,在这个庞然大物倒地的瞬间便同时喷了出来。也许是得益于那过于巨大的体型,鲍勃奇迹般的没有再第一时间失去生命迹象。
而剩下的七秒,对于进次郎来说则是地狱般的折磨。像个第一天握剑的小孩一样,他几乎是靠着本能的恐惧在用剑刃防御身体,仅仅对了两刀之后便被爱丽丝挑飞了手中的武器,然后被无情地一脚踩在地上!
“闲、闲静古池旁...”
“喂!这种时候一般都是要原创的啊!读一首别人的算什么?!懂不懂原创精神啊?!”
“啊啊...啊啊啊...”
牙在打颤,恐惧在蔓延。
终于,进次郎挺不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自从修习剑术开始他一路顺风顺水,虽然有过败绩但却从未像今天这样、如同一只小鸡仔那般被吊起来打。
眼泪跟鼻涕一起喷了出来,恐惧如同具现化了一样从他的心脏直升到胸口。这个人再也无法忍受了,就如同温度超过了100摄氏度的水无论再怎么“不愿意”也会被蒸发一样,现在的他正不争气的发出如汽笛般的悲鸣。
“哈哈、哈哈哈!”
爱丽丝笑了,那种愉悦的表情发自内心。
说来也并不算突然,自从她登上楼顶,或者说自从她离开秦酒黎的视野后,整个人的脸上便挂着一副期待的表情。
之所以没有在降落于楼顶的第一刻便杀了这两个家伙,就是因为其判断在这两个家伙身上还能找挖到“乐子”。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爱丽丝的刀刃一直在进次郎的脖颈边缘游走,而后者则凭借着强烈的求生欲一直在被迫“创作”着俳句。
因为两人都知道,一旦这怪诞的创作停下来,爱丽丝锋利的刀便会切断进次郎的喉咙。
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爱丽丝玩的太久了。
哐——
天台的门被打开,一个人的身影立在那里。
是秦酒黎!
“爱丽丝...”
哪怕不计调整车子的时间,秦酒黎现在能赶到楼顶还是太快了!
几乎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爱丽丝便停止了她的狂笑,仿佛被看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她的嘴唇张开又合上,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实在想不出来怎么解释现在的这个状态,怎么解释自己这种的“乐子”。
“爱丽丝,你...原来这么喜欢俳句啊。”
这下,爱丽丝的表情可谓是精彩无比,那样子仿佛是吃了过夜的鲱鱼罐头一般。
“反正都已经打成这样了,估计仇也结下了,你记得处理干净点,我可不想被不知道哪来的仇家惦记上。我很讨厌头顶悬着一颗定时炸弹。”
接着,又怕爱丽丝急着动手,秦酒黎抢话到。
“还有!我晕血,等我下去再动手。”
说罢,秦酒黎便踏着又丑又贱的太空步,原路退回到了门前。
然而、就在这时从刚才开始一直口吐白沫眼冒金星的鲍勃突然像是诈尸般的跳了起来,大喊一声!
“有机可乘!”
此时,在鲍勃的脑海中早就构筑好了一个完美的反杀计划——掏出腰间的护身用左轮小手枪朝秦酒黎射击。根据刚才藉由装死而换取的观察时间可得,秦酒黎对于爱丽丝来说远不止是雇主这么简单的关系;因此她便会像是那些影片中的“女主角”那般去飞身挡枪,此刻的自己便与进次郎合流;先靠进次郎从正面进攻,而身中一枪同时受制于身后秦酒黎影响的爱丽丝必然慌忙应对...而正是此刻,我鲍勃便可用这对曾经有“布利斯曼绞肉钳”之称臂膀趁机勒住那该死女人的脖子,让她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的享受颈椎被折断地美好体验!
在这短短一瞬间,鲍勃的脑中除了过了一遍那完美的计划以外,顺便还颇为满意地称赞了一下自己刚才起身时喊得恰到好处的那句“有机可乘”。这是跟那个认识不久的东洋人进次郎学来的,他似乎在战斗中很喜欢喊这句话。
哐当——
是子弹被刀弹飞的声音。就在鲍勃脑海中瞬息万变结束的那一刻,这绝望的声音便如期传来。听到这声响的鲍勃脸都绿了。
爱丽丝将自己的刀扔了出去,打飞了子弹。
“...咕。”
叹了口唾沫,鲍勃满头大汗。
冷静,现在她手中没了刀,而就身位来说自己正与进次郎前后包夹那个女人。冷静对敌并非没有胜算——就当鲍勃如此安慰自己的时候,爱丽丝变魔术一般地掏出一把大口径手枪,一边大步走向鲍勃一边朝着对方的右手跟左腿各开了两枪!
“卑、卑鄙的女人...”
不得不说,在这仅仅几米的路上,爱丽丝的步伐可谓虎虎生风。
现在的爱丽丝是夹杂着怒意的!
而就当在场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爱丽丝会以什么样的离奇方式去回击鲍勃时,她却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带着放血槽的军用匕首。
稳稳的三步走到鲍勃这个将近两米的壮汉面前,一头钻入对方怀中,干净利索的“唰唰”两刀。跟刚才那玩弄的态度不同,这次几乎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爱丽丝便结束了这个生命力旺盛家伙的一生。
那手法,毫无疑问,绝对经过千锤百炼!
但这还没完...
将还带着血的匕首一甩,将其反握,爱丽丝盯上了在一旁早就吓得腿软的进次郎。两人四目相对,都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而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进次郎看着一旁轰然倒下的鲍勃,回想起之前的种种,突然一跃而起也喊出了那句话!
“有机可乘!”
当然,对于被偷袭状况下都能掷出刀挡下子弹的爱丽丝来说,进次郎的回光返照几乎不构成威胁。
但对方却在空中产生了“变招”。
咔哒——
是双膝先后着地的声音!不难听出在膝盖处还装了什么缓冲物,以免让这一跪来得太疼。
是一个完美的土下座!
“小生仅仅是跟那家伙保持合作关系组队到现在也仅仅八小时,既没有袭击二位贵人也无为他报仇的理由。雇用我们的老板信息一概不详但我们还有一个提供二位位置情报的共犯,那家伙住在中央大道三号路口第四个巷子口的公寓楼里,几层不知道!不论如何还请二位贵人绕我一命让我有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此刻,秦酒黎与爱丽丝二人的下眼皮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这过于完美的土下座甚至让人找不到破绽。
“怎么办?”
爱丽丝问道。
“放他一马呗,我也没脆弱到想要弄死所有相关人员才会安心的地步。”
又摊了摊手,秦酒黎说到。
“不过上来之前我已经报警了,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