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崇奎被反问得有些难为情，他本来是打定了主意要对上官雪轩网开一面的，但是由于多年来主要就是调查内部叛徒的习惯使然，总是喜欢把调查对象往坏里假设。又问道：“副站长吴国雄以前和你们相处得怎么样？他和上官雪轩有没有矛盾？”
江明达道：“上官雪轩只是让我们负责日军的情报工作，还要求我们必须要与川军张师长的部队搞好关系，如果与之发生矛盾，必须要忍让，一切要以抗战大局为重。而吴副站长却很关心对部队内部的调查工作，一直是让我们时刻严密监视这支川军各个军官的情况，调查军队人员的思想，以及他们与共军的接触情况。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发生过大的冲突，我看主要是吴副站长有点怕上官站长，我们也都是很支持上官站长的抗战主张的。”
王剑雪很清楚，所有的军统特工也都很清楚上面的用意。虽然上官雪轩这样的抗日思想是值得嘉奖的，但是，吴国雄那样监视和控制杂牌军相对防共胜于防日的做法，更能得到嘉许。
毛崇奎道：“还有一个情况，就是关于之前，也就是在秦小勇刚刚返回前不久，你们部前去伏击日军派遣到阴阳山里的高级将领，听说还是日本天皇的侄儿松本胜次少将一事的情况。”
江明达道：“那件事情我不清楚，只是听说最初上官站长是要多带几名我们军统的人去，但是吴副站长说必须要保存我军统在部队里的实力，所以除他们两人以外，去的都是军队的人。”
陆平和钟南山都做好了审问笔录，毛崇奎非常客气地问王剑雪道：“王探长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都差不多了，我就再问一个问题。”王剑雪问江明达道，“你们驻师部的情报小组和邓秀芬驻前沿旅部的七人情报小组之间平时怎样联系？”
江明达道：“平时都是通过电台联络的，由于各自的工作都非常忙碌，接触机会也很少，上官站长也很少过去，吴副站长倒是经常过去。更详细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那暂时就先这样吧？”王剑雪在征求毛崇奎的意见。
毛崇奎道：“好，江上尉，还要继续委屈你一段时间了，请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调查结束的，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论。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你配合的地方，我们还会继续来询问你的。”
江明达只是轻轻地露出了一丝冷笑，便不再言语地离开了。
下一个是钱铁南被带了进来，钱铁南已经全身都是伤，但是伤势并不严重，萎缩着坐在板凳上，神情沮丧，双目无光。
毛崇奎依然是用对江明达那样的开场白道：“钱少尉，现在请你如实回答我们的提问。你们都是从前线战场上归来的，可能你们会觉得我们这样对待你们显得很不公平。的确，但是由于你们所汇报的情况特殊，我们不得不采取严格的措施展开调查。大家都是自己的同志，所以我们都希望能够尽快弄清事实的真相，早日还你们清白，该奖赏的一律会嘉奖，该处罚的也绝不姑息。”
钱铁南道：“请毛副局长尽管问吧，属下一定知无不言。”
毛崇奎道：“请你再详细地说一下你们所经历的一切，从电台突然中断前开始说起。”
钱铁南道：“之前我奉吴副站长之命，秘密潜入日军在阴阳山里的情报机构内部，得到了很多有关日军的情报。最重要的就是他们记录了有关我们阴阳山情报小组的详细资料，还记录了我们内部有共产党的双重间谍。”
毛崇奎问道：“是谁？”
钱铁南道：“具体是谁就不清楚了，但是从日军所掌握的情报来看，此人潜藏得很深，早年就秘密地打入了我们军统内部。日本人想要找出这个人，然后利用我们的矛盾来大做文章。”
王剑雪心想：“他所说的和江明达说的可是完全不一样了。到底谁说的才是真话？”
毛崇奎对共党的事情显得异常兴奋，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怀疑过内部会有共产党？”
钱铁南道：“我和吴副站长一直都有这样的怀疑，但是由于上官站长对此存有异议，我们的调查工作很不理想。我被日军发现后，就拼命地往回跑，日军一路追击我。我逃回师部后就向吴副站长汇报了情况。可是日本特工队马上就袭击了我们的所有电台。
“随后日军派人来劝降，吴副站长派我严密监视张师长，如果发现他有投敌叛国的意图，立刻先斩后奏，绝对不能让这支中国的军队为日军所用。我见张师长一直犹豫不决，也无法掌握他的真实想法。后来日军再次前来劝降，还以张师长的女儿张蕾为人质相要挟。吴副站长心里非常担忧，于是就和我商议，假意劝张将军答应投降，以此试探他是否会真的接受投降，而对我们军统内部的人也是建议以假投降为幌子，麻痹日军，从而寻找机会反败为胜，突出日军的包围圈。上官站长他们却要坚持誓死与日军决战。
“我和吴副站长商议，如果我们也和他们一样坚持抗击，哪怕是最后英勇牺牲了也没什么关系，身为军人，能为党国的事业而牺牲是我们最大的荣幸。可是，因为没有电台能与总部联络，万一牺牲的真的只是我们两个，而其他人都突出了包围圈，那么总部就永远都不知道我们小组内部藏有共产党间谍这一重大机密。所以吴副站长决定我们两人秘密突围，因为人少目标就小，也不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我们很顺利地就从敌人包围圈的空隙逃了出来。
“但是外围还是到处都是日军的营地，我们四处躲避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在一天晚上悄悄地潜入到了一个日军指挥机构的帐篷里，杀死了两名日本兵，还偷到了两份重要的情报。可是出来后还是被日军发现了，他们一路追击我们，虽然我们都摆脱了日军的追击，但是却都负了伤。我们这次能够冒死回到重庆总部，就是为了向总部汇报我们小组内部有共产党间谍这一机密情报，以及上交我们从日军那里偷来的那两份情报。我带回的那一份已经上交了，想必你们已经看过了，就是有关我们107情报小组内部的林志平投敌叛变的事；另外一份是用日语写的，我们也看不懂，是由吴副站长携带的。我们将两份情报分别由两人携带，就是为了防止万一有一个不幸被铺了，另外一份还可以安全地带回来。情报顺利地带了回来，我也就没有任何的遗憾了。如果上峰当我们是临阵脱逃而要处决我们，我绝无半点怨言，能为了党国的大业而死，无论如何我都感到光荣，但是吴副站长是完全清白的，最初是我威逼他秘密撤离的，希望你们不要追究他的责任。也不知道我们情报小组还有没有其他人活着回来了，更不知道这其中的共产党分子是否还活着，但是希望上峰能够彻底调查。当然，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我也随时都愿意接受调查。”
毛崇奎道：“你先下去吧，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钱铁南被带走后，毛崇奎道：“这可真有意思啊，都有天衣无缝的说辞，相互间听起来却又既像是完全矛盾的，又像是完全吻合的。”
王剑雪道：“假的真不了，真的不会被假象所蒙蔽。相信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毛崇奎道：“那下一步我们就去108医院调查副站长吴国雄他们吧。”
在医院的特别监护室里，身受重伤的吴国雄艰难地想支起身来，毛崇奎急忙上前安抚着，道：“吴副站长快躺下，你伤得不轻，要注意休息。我们本来是不该急于前来打扰你的，但是由于案情复杂，迫在眉睫，不得不冒昧了，还请你多多见谅才是。”
吴国雄道：“长官严重了，为党国事业而奋斗是我们最大的心愿。我当竭尽所能协助你们的调查。”
毛崇奎道：“那好，我们还是先谈谈关于阴阳山前线的事件。”
吴国雄对于事件的描述与钱铁南的完全相同，只是他的表达能力更远远超出了钱铁南，在讲述事件的经过中时刻加上他自己的看法，使故事更加生动。
毛崇奎道：“请你再详细地说一下有关你和上官站长带队前去伏击日军少将松本胜次这一事件的经过。”
吴国雄道：“首先，这一情报的来源是钱铁南获得后回来告诉我的。我向上官站长汇报了前去行刺的计划，但是上官站长认为杀死一个日军将领对于阴阳山整体的抗战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而且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造成巨大的损失。可是钱铁南汇报的情报显示，这个日军少将是日本天皇的侄儿，身份特殊，此行前来阴阳山的目的也非常重要，行刺是很有价值的。最后上官站长也就只好勉强同意了我的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