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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梦境(二)

雨声和夏虫鸣叫声交织的夜晚,我和何薇兄妹在时雨书店里帮忙整理书籍。何薇说得不错,这是一家有些年头的店了,这家店不像其他的书店一样,喜欢刻意去营造复古的氛围。它就是很淳朴的一家店,简陋的装修,泛黄的墙纸,散发着木头气味的书架,可能因为年份太久了,很多书架都掉了漆,掉漆的部位断断续续的,像极了一张未画完的航海图。

“早知道就不来了。”我小声抱怨,“何木你真的是,难怪你一直单身啊。”

何木似乎没有听到我的怨言,专注的在给各种书籍分类摆在相应的位置。我把我负责的部分分类好,在书架相应的位置摆好后,便开始探索店里的地形。我的目的一是为了熟悉地形,二是无聊,想找几本感兴趣的书来看一会儿。

放眼望去,书架上除了高中生常买的一些辅助书籍外,剩下的只有像《疯狂阅读》、《意林》这类的杂志。我拿起一本《疯狂阅读》,目录上的文章基本上都是我上了初二后就不再看的文章。我随意地翻了翻后又无趣地把书放回原位。

我继续往前走,书架小道的尽头挂着一副注明名为《时雨》的画。

“近期来GZ市大部分地区受到海洋暖流的影响,降雨频繁,中央气象台已发布暴雨红色警告信号,希望广大民众积极做好防护应对措施……”挂在墙角上的电视机正播放着天气预报。

“看来最近是不会忘记带伞了啊。”何木抬头看着电视机,轻声说道。

我在画前站定,一边观摩着,一边听着电视机的声音。主持人板正的普通话发音被训练得像机器合成的一样,不带任何情感。最后我过滤掉了电视机的嘈杂声,陷入了只有我一人的世界里。

好怀念,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这种感觉在心头愈加强烈,但我很明确我不认识画里的地方,不管是树木的位置,道路的方向,还是建筑的格局,脑海里都没有关于它们片鳞半爪的记忆。我努力从脑海里拾取有关的画面,但它们大多都相当模糊,就像是没了信号的电视屏幕一样,只能隐约看到屏幕上事物大概的轮廓。

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小孩的身影。他躺在草地上,他的周围在下雨?那个小孩是谁?

他对我很重要——一个很荒唐的想法冒了出来。

“画上的地方是时雨庙。”

耳边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拉回来,我转头,发现何木就站在我旁边,而且他的脸靠得很近,我被他突兀的大脸给吓了一跳。

“你喜欢这类风格的建筑吗?”何木摸了摸下巴,似作思考的样子。

“不是,就是总觉得很亲切,好像亲身游历过一样。”

“那是在梦里吧。”何木奶奶忽然说道。

有一瞬间,我们的世界宛若静止了。我的思绪很快被拉入了梦中的场景,脑海中那些碎片开始拼接成了一幅完整的画。

有时候,一幅画就是一段记忆。

那个少年——就躺在这里。

“梦是不可窥探的,那是前世的记忆,今世的引导。梦总会在第二天变得模糊,稍有不慎就立马丢失。你要珍惜现在的时光,这是为数不多的能回忆起梦中场景的时刻啊。”老婆婆的话再次把陷入沉思的我拉回到现实中来,他佝偻着腰,从我旁边的楼梯走上去,道:“我去帮你们仨收拾一下房间,今天何木就睡沙发,你们女孩睡一个房。”

“谢谢。”我朝老婆婆致谢,不知道为何,我对她十分敬重,甚至超出了长辈和晚辈之间的礼仪。

老婆婆好像比我还了解我。

“凭什么?他们完全可以在客厅打地铺的啊,一个房间就应该一个人使用,这样才能把房间舒适度最大化。”何木喋喋不休,用无赖的语气向老婆婆埋怨。

“因为你是男生!”老婆婆回头瞪了何木一眼。何薇拿着杂志,只露出弯弯的两只眼睛,无声地嘲讽着何木。

忽然间我的心跳加快,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释放。一种剧烈起伏的情绪涌上心头,就像是要寻回遗失多年的失物一样。不知为何,雨水敲击路面的声音逐渐减弱了,再往门外看时,雨已经细得如雾一般,但夏虫巨大的嘈杂声却趁机在一瞬间直冲心脏,扰乱心脏的节奏。

我要再回去一次,那些奇怪的事情,奇怪的现象,也许只有我们一起才能找到真相。那个少年,我们彼此对对方都相当重要。在心跳恢复正常后,我相当肯定心里的想法。

“何木,你知道这个时雨庙在哪里吗?”

“时雨庙早没了。”没等我从惊讶中缓过来,何木看着门外的光景,语气有些颓地说道,“十五年前,我两岁的时候,时雨庙那块地皮就被转让了,现在是我学校的一个景点,已经拆迁重建了。”

“为什么转让?”

“那是他们大人的事,我们这些小屁孩管不着。”

“就你爸那混球,还有你妈,一看到人家出的价钱就心花怒放,恨不得赶紧把地儿送给外人。我们家族历代传承的使命估计在你们这一代就要断了!”老婆婆在楼上愤愤地斥道。

“奶奶,别生气,不是还有我吗?我来继承,您就放心吧。”何木像安慰一个小孩子一样安慰老婆婆。

“何木,你认真的吗?”我质疑地看着他。他倒也不慌不忙,只是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让我小声一些。

“说实话,对于这些事,我半信半疑。”说着何木一直看着放在柜台边的我的雨伞,“风铃,你……”

“我要报考你们的学校。”我打断了他的话,“志愿回学校就改。”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用手背碰了碰我的前额,道:“你没事吧?你们的目标不是GZ一中吗?”

听到“你们”时我下意识的往何薇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趴在一叠书上睡着了。我拿开了何木冰凉的手,“我没发烧,我想去你们学校读书不行啊?”

“就为了时雨?”何木指了指墙上的画,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就为了一张画,然后就要改自己的志愿?太小孩子气了!

是的,我是小孩子,所以我的志愿随波逐流,但我现在要改了。我笃定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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