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之地,冰片一样刺骨的小雨从漫天阴云中落下,沿着山壁滑下五千米,最终坠入盆地,整个盆地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复杂且宏大的仪式安静地矗立在雨中。
盆地底部,山壁上被掏出一个山洞,洞口有一扇木门遮掩,狄绫以魔力包裹住身体,而后从山顶轻盈地落进盆地。
作为一个冰系法师,当然不会被雨点打湿身体,狄绫脚步轻快地走到木门前,抬手敲了敲:“姜尘,我能进来吗?”
门内出现了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木门就被拉开,露出了姜尘清秀的面庞。
“我来给你送吃的。”狄绫笑着溜进了山洞中。
山洞中的环境很简朴,只有一张宽大的木桌,一把木椅,还有一张床。
姜尘就在这里进行关于仪式的钻研,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走出山洞,去仪式中亲眼观察,推算用的纸张不光铺满了木桌,还在桌旁整整齐齐地堆成了两摞。
但现在,这些资料上全都盖上了一层白纸——人们对“仪式”几乎没有了解,不能确定相关内容会不会造成隐患,需要法师联盟的高层进行讨论,之后决定能否公开、能否教导法师们使用,在此之前,所有相关资料都必须严格保密。
这也是狄绫敲门的原因。
除了堆积如山的资料外,桌子上还摆着姜尘随手雕刻出的模型,半碗豌豆,还有一盏烛灯。
奇怪的是,山洞中还有一扇门,这是一扇银白色的合金门,突兀地嵌在山体中。
这是挖出山洞时偶然发现的,一堆人围着这扇古怪的合金门研究了半天,没有得出任何实质性的结论,向日葵也感应不到门内的气息,因此,他们没有贸然开启,打算向上层报告。
狄绫早已对山洞中的一切习以为常,随意地坐在床上,把手里的木盒也放到床上:“今天抓到了一头三级魔兽‘环银箭猪’,过来尝尝。”
姜尘走到床边,顺便从桌上抓了一把豌豆,向狄绫比划了两下。
“整天吃豆子可不行。”狄绫说着,已经打开木盒,取出了碗筷。
缩在床角的豌豆闻言,“啵”地吐了一粒豆子,砸中了狄绫的脑袋。
现在只有豌豆陪姜尘住在山洞里,樱桃受不了这里的死灵系魔力,宁愿被狄绫照看,向日葵以照顾大嘴花的成长为由,也搬到了狄绫家里,坚果虽然不在意这里的死灵系魔力,但他时刻都要保护樱桃。
“嘿,你还敢砸我。”狄绫受了挑衅,气呼呼地抓住豌豆摆弄。
姜尘则是被饭菜的香味吸引,忙着填补肚子,趁机休息一会。
说来奇怪,虽然此时的山洞中有三个“人”,却只有狄绫能说话。
把豌豆摆弄得服服帖帖,狄绫这才满意地轻哼一声,之后悠闲地呼了口气,环视一圈山洞。
“噢对了。”狄绫忽而道,“盒子底下是给你的白纸。”
姜尘点了点头。
“几位专家又和我抱怨。”狄绫半开玩笑地说道,“说你把他们做实验记录的纸都用光了。”
姜尘也是无奈地笑了笑。
这些“专家”不是法师,而是普通人类,被借调过来帮怪人们恢复正常的,他们给姜尘提供了稳定的纸张来源。
“他们的工作很认真,指导我们改建了牢狱,还教我们心理辅导的技巧,每天死亡人数都降低了不少。”狄绫闲聊着说道,“可惜那些药剂不是很有用,虽然这些怪人表现得像是染上毒瘾,但这终究不是毒瘾……按那位阿姨的话,好像是叫生理机制……不过他们刚研究了新药,正在争论实验对象的事……”
好吧,如果你愿意和一个哑巴聊天,他一定愿意做一个倾听者。
“咚。”
木门忽而被敲了一下,之后就被推开。
“小绫也在啊。”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径自走进山洞,他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熟络地打了个招呼。
这是来自磐岩之城的通灵师,也是审讯官,名为严容。
严容的衣着类似执法队的制式长袍,但颜色不是青蓝,而是纯黑,而且长袍的棱角更加分明,有种类似西服的正式感,这种正式感与严容和煦的笑容截然相反,却和谐地共存。
“好香啊,什么好吃的。”严容一边闲聊,一边反身收起了没有沾雨的黑伞,将其靠在门边,顺便关上了木门。
“环银箭猪。”狄绫从床上起身,“原本是带给您的,被姜尘偷吃了。”
“你在对一个审讯官说谎。”严容笑呵呵地拉过椅子坐下,“我可是好不容易抽空过来帮忙,居然还要受这种折磨。”
——仪式的发掘过程中经常出现怨魂作乱,即使整个仪式都已经挖掘完成,依旧偶尔有怨魂从地下钻出来游荡,法师们对此无可奈何,只能依靠通灵法师来解决,而莫慈……显然不适合再与怨魂战斗了,因此,严容隔几天就要抽空来盆地转上一圈,解决这些难缠的麻烦。
“辛苦您了。”狄绫抽了下鼻子,故作姿态地说道。
她每天都要去二狱查点人数,早就与严容熟络了,倒是不用太正经。
“你这丫头。”严容半嗔半笑,随即看向姜尘,“我记得一团‘熄火’里有怨魂,让我看看吧。”
姜尘连忙放下碗筷,指了指墙角,一团人头大的“熄火”已经堆上了一层灰尘。
当初敖婉帮忙把它带进山洞,随意扔在墙角,并且认真嘱咐姜尘不许触碰,姜尘也是非常听话,一直没有碰过。
“好,我来看看。”
严容以魔力托起“熄火”,放到近前打量。
“祈心,通灵。”
严容低念一段咒语,盯着“熄火”内部。
姜尘和狄绫好奇地看着,但除了翻腾的魔力什么都看不到。
扫视一圈“熄火”的内部,严容眼睛一亮,将手掌贴在了“熄火”上:“出来!”
似乎是抓出了什么东西,姜尘和狄绫只能见到严容掌心的一大团魔力,但在严容看来,一个虚淡的人影已经被魔力束缚在掌心中。
这人身上遍布伤口,脸色痛苦狰狞,双眼闪现凶光,挣扎着想要扑向严容。
“你是谁?”
严容笑呵呵地问道。
那怨魂愣了一下,眼中逐渐恢复了些神志,之后又变成愤怒与怨恨,痛苦地嘶吼:“你们这些,这些可恶的……啊——!”
严容右手紧紧攥住怨灵,掐断了他的话,左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玻璃瓶,匆忙将怨魂塞了进去。
“呵,呵呵……”严容故作尴尬地笑了笑,“已经完全没法交流了……”
姜尘和狄绫配合地点了点头,在他们看来,严容只是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