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高的墓碑前,姜尘将一身长袍换成了简便的衣物,浅灰色格子T恤和九分裤,这是在僵尸世界也能见到的装扮,予黛回阁楼翻找出一件淡青色连衣裙,将长发扎成了马尾。
“祈生,化。”予黛抬手放出一道生灵系魔力,将姜尘的身体包裹。
姜尘的感应中,肉身原本就像身体的一部分,此时却像衣服一样脱离,而后逐渐融化,化成血肉淌到地上。
姜尘瘦小的尸身完全显露出来,身体干瘦得透露着骨头,皮肤惨白中泛着乌青,和清秀白嫩的少年模样形成了巨大差距。
“还挺顺眼。”予黛稍显惊讶地看了姜尘一眼,而后从发丝间拆出一根木质发卡。
轻捻一下,发卡迅速伸长,变成了一根木雕法杖。
予黛双手交握,沉稳心神,眼帘微垂,低念咒语。
“祈,生之灵,命魂解构,血肉超脱……”
这是姜尘第一次见到予黛如此认真地施放魔法,咒语繁复深奥得让人头昏脑涨。
浓郁的生灵系魔力包裹住予黛,如云雾般翻腾,予黛的身体随之细微地变化,虽然乍一看还是那个清丽动人的女子,但仔细看却有一种强烈的怪异感,仿佛身体的每个部分都独立存在,皮肤、筋肉、血液、骨骼、毛发……全都分离成了毫不相关的部分。
这种怪异感变得越发强烈,每一个细胞都从整体中脱离,变成了无数个独立的存在。
细胞的“独立”继续细化,从生命最本质的层次分崩离析,化作了一团难以理解的“微粒”。
这些微粒向着另一种形式转化,而后重新聚集、构建成身体,整体上看,予黛的皮肤变得惨白,逐渐泛黑,眼睛变得浑浊黯淡,身体变得僵硬坚固,头发变得干枯杂乱……
最终,予黛完全变成了僵尸模样。
姜尘颇感惊叹地看着这一幕,这不是像血肉还生那样的戏法,不是简单的伪装技巧,而是真的向僵尸的方向转化。
战争后的一百年时间,魔法居然发展到了这种程度……姜尘心中感叹,如果一百年前的人类有这种实力,僵尸不可能赢得那么轻松。
“好看吗?”予黛将法杖藏回发间,而后开口问道,声音干涩难听,就像夜枭的低泣。
姜尘点头。
以人类的审美看,此时的予黛恐怖而神秘,以僵尸的审美看,她又美丽且精致。
准备妥当,姜尘取出了青黑色的僵尸图鉴,翻开到第一页。
第一页是一个衣着破旧但毫不邋遢、眼中装满了好奇的普通僵尸,这是以前的姜尘,与现在有了细微的不同。
“祈,死之灵,冥行,应灵……”
姜尘认真仔细地吟唱冗长的咒语,手中的僵尸图鉴无声地绽放了浓郁的黑光,黑光蕴含着死寂的意韵,如墨水般在星夜沉落。
米诺的魔力……予黛看向图鉴绽放的黑光,一时心绪复杂。
姜尘顺利与面前的墓碑生出感应,就好像一盏明灯在心中亮起,点亮了一个方位。
这种感应如涟漪散向远方,一个个光点相继亮起,犹如一片繁密的星空,这些光点大多规整地聚集成团,就像一个个星座,这对应人类世界的一座座墓园。
这个过程中,姜尘没有刻意掩饰咒语,予黛也安静地侧耳倾听,似乎是能听懂,正在凝神思考。
姜尘心中,对墓碑的感应一直延伸到无限远处,超脱了他的感知能力,随着姜尘的咒语持续吟唱,一种格外“遥远”的感应迅速变强,这种“遥远”感并不是来自距离,而是来自空间的“层次”。
这是僵尸世界。
当姜尘对僵尸世界产生感应,旁边的予黛眼睛一亮,似乎从咒语中发现了什么惊喜,但她眼神中又泛起疑惑,似乎不能理解这种“惊喜”。
“米诺,你果然是天才……”予黛默默记下这段咒语,悄声感叹了一句。
姜尘心中,对僵尸世界的感应迅速变得清晰,对应墓碑的光点变得大幅稀散,毕竟,除了装饰和某些仪式外,僵尸很少用到“墓碑”这种东西。
感应到僵尸世界,姜尘将思绪沉入无数光点中,开始寻找传送的目的地……这个过程非常必要,如果不能找到一个安全的目的地,姜尘很可能传送到闹市中心,甚至传送到商店的橱窗里。
依循着曾经的记忆,姜尘找到了一个特定的图案,这是聚集在一起的三十六个模糊光点,围成了三个同心圆。
这是葬坑周围的三十六座墓碑,姜尘当初救下琼小愁,就是从这里逃向了人类世界。
感应到葬坑,姜尘也稍微放心,虽然他的感知范围很大,但也没能覆盖整个僵尸世界,如果找不到葬坑就得另想办法。
从三十六座墓碑中分辨出露出地面的那一座,姜尘立即将意识集中于其上。
“……冥行,通域……”
吟唱的咒语一转,变得更加晦涩拗口,面前的墓碑亮起了黑色的光芒,而后逐渐变得虚淡,连通了另一个世界。
见到传送门开启,予黛反而没有了惊讶,了然地点了点头。
姜尘没有急着通过墓碑,而是转头看向予黛。
予黛轻轻抬手,掌心涌出一道生灵系魔力,生灵系魔力融入墓碑,与死灵系魔力接触,就像两块积木叩合,生灵系魔力借助某一“共通性”与死灵系魔力和谐地融合在一起。
“过去吧。”予黛说道。
姜尘上前一步,踏进一人高的墓碑,虚淡的墓碑仿佛一道幽暗的门户,让姜尘轻易没入其中,消失在了原地。
姜尘消失后,墓碑传送门失去了死灵系魔力的支撑,立刻呈现出闭合的趋势,予黛的生灵系魔力立刻代替了死灵系魔力,重新将传送门撑开,维持住墓碑虚淡如门户的状态。
区别只在于外观,墓碑此时散发的不是黑光,而是带有生命意味的嫩绿色光芒。
予黛轻挽了一下裙摆,一步迈进了墓碑中。
予黛消失,墓碑上的嫩绿色光芒缓缓消散,重新变回灰色的石质。
寒星筑重归寂静,一人高的粗糙墓碑伫立在阁楼旁,在星空下反射一层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