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石岛,已经是8月上旬。我在空旷的宿舍里终日无所事事,两年多来自己一直处于涣散的状态,就好像是满溢的堤坝,装不下任何东西。多年来长途跋涉的旅行经历,仿佛都只是短暂的停留在眼睛里,没有在内心留下任何的痕迹;爱情却好像是催化剂,她让我的情感发酵后,完成了从理性认识到感性认识的进化,随处溢满的思想正逐渐汇聚升华。
我领略到生命的另一种风情,悠然、深邃;我甚至开始思考一些更深层的东西,并学会用深透肌理的眼光去发现每一处的美,透过光、影、轮廓、性格,不断地去触摸生命的静怡之美;那些潜伏在脑海中的单调字符,不断地跃跃欲试,并且排列成鲜明的次序,于是我开始动手写作。
随后,我把生活安排得有条不紊。早上起来后我会沿着海岸线跑步,也或在海滩上闲逛一会儿,就去街道上吃早饭,然后回来写作;傍晚我会在沙滩上散步,有时也会在树林里穿梭寻找灵感,生机勃勃的植物,总是会让人心旷神怡;夜晚时分,我不断地游荡在市井之间,一直到把岛上的犄角旮旯都了记于胸,才停下脚步到咖啡馆里小憩;在往昔行走的岁月里,沉淀于体内的是对漂泊生活的忠诚,渴望自己一直保持孤独的状态。但生活在人群之中自是无法独善其身,内心渴望见到热闹的景象,但又想与其保持一定的距离,正是在这种矛盾之下,我开始频频光临咖啡馆。
我经常会在咖啡馆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端详着这个世界的变化。说实话,我对咖啡这种带着焦糊味道的饮料,不是很喜欢。但这里却是孤独的城市生活中温情脉脉的小驿站,我和这里大部分的人一样,想要独处,却需要有伴来独处。在这个过程中,我慢慢地找到了失去的自己,没有羁绊,没有烦恼,头脑中空空是也,日子得过且过,我非常享受这恬静的时光。
静谧辽阔的草原,层峦起伏的山脉,憨态可掬的牦牛,炊烟袅袅的蒙古包,这些一直在我脑海中畅漾的画面,渐渐地浮现在笔端,形成人物的线索。
开工前的一个星期,我给徐斌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我已经回到石岛,并约定晚上在酒吧见面。
吃过早饭后,我在十字路口理发店的门口徘徊,偶尔探头窥视一下玻璃墙内黑色的升降坐椅,站门口的理发师微笑着向我点头问好。做出改变总是艰难的。犹豫了片刻后,我推门进去。
“早上好,先生。”
“早上好!”我说。
“是要理发吗?”他问。
“嗯。”我说。
“请到这边来坐下”他伸出手臂说。
他引导我在那张黑色的升降椅上坐下,在脖子上给我系上白色的围布。
“请问先生,多久才理一次发。”镜子里露出他微笑着的脸。
“嗯,没准,这得看我什么时候想起来看镜子,”我说,“觉得讨厌镜子里的那个自己的时候。”
“哈哈...如此,我建议在原来头型的基础上剪短一些,可以吗?”他说,“还保持原有的发型,理个分头...三七分。”
“可以。”
几分钟后,黑色的长发已经散落在地面上。当我站起身来时,感觉浑身轻松,压在身上的重担已悄然卸去。
傍晚,码头的树林里异常安静,我漫无目地的在林子里游荡着。树木的枝条杂乱无序的生长着,不时的横亘在我面前。走到树林中间,一棵硕大的白杨树挺着班驳而古老的主干巍然挺立,我从口袋里掏了小刀,在上面刻下了那个人的名字“王晓琳”。
杨树绿色的汁液透过躯体慢慢的渗透出来,我抬起头看着树身,初冬时修剪枝条时留下的疤痕像眼睛一样,自上而下注视着远方。趴在白杨树干上一只圆形的蜗牛卷缩在贝壳里,纹丝不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鸟儿在枝头上轻盈地跳跃,布谷鸟此起彼伏的鸣叫着。与白杨林接壌的绿色的松林郁郁葱葱,枝条上挂满了还未掉落的灰色松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