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殿下,您叔父的尸体,属下已经差人从西凉运回来了。”寒秋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
我蒙着面纱,看向窗外的景色,听闻此言,只敛了敛眸,“知道了。”
“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处置?”寒秋望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转过头来,望着眼前这位忠心的臣子,缓缓开口道:“国都亡了,皇叔自然……买一口好点的棺材收敛了便罢。”
寒秋闻言,眼中掠过一丝痛惜。却见我面色谨严,便不敢再开口。
我自是明白他心中所想,叹了口气,“寒秋,若有朝一日,我晋朝复国,定将皇叔迁至皇陵,与我李氏列祖列宗安葬在一起。”
寒秋似是放了下心来,道:“臣定将全力助殿下复国。”
我对这样的话语早已司空见惯,之前这样说过的,最后莫不都沦为乱臣贼子的刀下魂,亦或是投靠了那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便是原来我大晋朝的丞相江源,他利用我李氏一族对他的信任,暗中勾结朝中势力,外联南楚国,终于坐上了本属于父亲的那把交椅。
父亲带领李氏一族和忠心部下流落于西域诸国,江源多次派人追杀围堵,想要彻底拔除李氏王族这个隐患。
我们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在我的印象里,便是从未停息的刀光剑影,还有将士们的一滩滩鲜血。
部下自然也有向江源“投诚”的,出卖了我们,并最终导致父亲中毒身亡。
父亲驾崩前,拉着我和皇叔的手,语气颤抖地说道:“我……李氏……一定要复国!”
之后他便咽了气,再没有醒来。
当时,尚且年幼的我泪眼朦胧,耳边不停回想着父亲所说的“复国”两字。
复国,便成了我午夜梦回都不能忘的一件事。
(二)
皇叔的尸体就摆在我面前的棺材内,他穿着粗布麻衣,仪容平和,如同平日里睡着了一般,除却了那灰白的脸色。
周围站满了追随我们的将士,还有一些李氏一族的旁支。
皇叔平时待人温和,礼贤下士,部下都十分敬佩爱戴他。此刻,有不少将士都红着眼眶,望着他的尸体。
我从寒秋手里接过他临死前写的诗稿,轻轻叹了口气,放在了他的身边。
透过厚厚的纸卷,我也能感受到,皇叔对于亡国的痛楚与愤懑。
就让他所钟爱一生的文章书卷,在黄泉下继续陪伴着他吧。
倘若晋朝不曾亡国,以皇叔随和的性格,应当是朝中有名的文儒墨客。
至少,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因为复国大业,遭人算计,与他所钟爱的一切都阴阳两隔。
皇叔不在,李氏一族的主脉,就只剩下我一人了。
我敛了敛心神,转过身,对众人说道:“皇叔虽已西去,但只要有我李懿在的一天,我晋国就永远不会亡!”
我看见众人纷纷对我跪下,“臣等誓当追随公主,光复我晋朝江山!”
话语慷慨激昂,在这人迹罕至的野外,传声一直到很远很远。但是,其中几番真言与假意,及光复晋朝的大计,年仅十六岁的我,真的能一肩扛起吗?
(三)
我与众部下乔装一番,混进了西凉商队中。
寒秋似是不放心,总是对我问道:“殿下,您已经确定好要找的人选了吗?”
我点点头,告诉他,我们要找的便是西凉有名的富商,徐子沅。
“殿下,请您稍作歇息,公子一会儿就来。”面前,笑盈盈的美婢替我和寒秋满上两杯茶水,双手如兰花般娇嫩柔美。
不得不说,徐子沅真的很会挑婢女。
“公主盯着我的婢女看,可是看上了人家?”冷不丁一个声音从大门传来,我迎着光线看去,果然,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徐子沅。
多年前,徐子沅随父经商,钱财被他人设局骗去,又牵涉到一起命案中。
种种证据指向了徐子沅的父亲。可他与被害人毫不相识,更是愿发下毒誓以证清白,显然,他成了别人的替罪羊。
父皇与我微服出游时,恰巧碰见了这出。
我当时尚且年幼,对父皇说,他们外出谋生本就不易,钱财被骗去也罢,若是落了个替人受过、客死异乡的下场,也未免太凄惨了些。
于是,父皇御笔一挥,赦免了徐子沅父亲所有罪名,更是赐予他不少银两,让他有了重做生意的本钱。
徐子沅父亲是个老实人,他说,若是陛下与公主日后有用的到草民的地方,草民一定全力以赴,替二位解忧。
于是,我来了。
面前这位徐子沅已不复孩提时的怯懦懵懂,一袭朱红色的丝绸衣袍华美精致,满头青丝随意披散下来,面容被手里一把牡丹折扇遮去大半,却依然可见其妖冶风华。
“徐公子,别来无恙。”我起身,站在了徐子沅的面前。
“臣听闻,公主的日子不好过啊。”徐子沅折扇轻挥,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容,“不知公主所求何事?”
“徐公子自是明白。”
他闻言,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一双栗色眸子摄人心魂,眼角一点泪痣点缀,万种风情,不尽在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