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楼内,陷入一片漆黑的柳风虽然视线受阻,但仍旧凭借着特殊的功法隐约的识别出了那女子的轮廓。他嘴角微微上翘,脸上浮出一抹自信的浅笑,强劲的元力当即运往了掌中,身形一闪,没有丝毫犹豫,朝着那女子急速袭杀而去!
不远处开了夜视挂的江云封也立即发现了这一幕,他心中暗道不妙的同时,脚步更是拼命加快了几分,已然是到了他身体的极限!
……
与在场的大部分人一样。
在这黑暗之中,昭若璃根本看不清周围的环境,看不清四处逃散的人群,也看不见那朝他杀来的柳风。
可她能感觉到那股浓烈的杀气。
她似乎能预见到,那凌冽的一击即将夺走她的性命。
她似乎能预见到,下一秒自己便会躺在这冰冷的地板之上。
她想要闪躲,却只是身子一软,无能为力。
几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柳风那杀气腾腾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在这昏暗的环境之中,宛若死神!
结束了……
再见了,师父。
再见了,世界。
她眼神闪烁,嘴角泛出一丝苦笑。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有些清瘦的身影却突然从侧方闯入了她的视线之中。
在那毒气蒸腾的一掌即将打在她的躯体之上时,挡在了她的身前。
她看不清对方的模样,映入眼帘的,唯有一个单薄的背影。
她双唇微张,纤指紧紧抓住了裙摆,眼中有震惊,有疑惑,有惊喜,也有担忧。
噗!
受此一掌,江云封体内顿时一阵翻江倒海,一口鲜血当即狂喷而出。
疼痛瞬间从身体的每一寸神经疯狂汇入脑中,他双腿一软,险些当场跪倒在地!
不能……倒下……
江云封此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光芒,在这生死一刻,他想起了自己穿越之前的岁月……
他是一个普通人,生在普通的家庭,过着普通的生活,喜欢着一个和他同样普通的恋人,拥有着一份普通却满足的幸福。
直到意外的噩耗陡然而至,病魔亦如影随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法挣脱。
世界赐予他痛苦,他却还以热爱,他仍旧珍惜着自己的人生,学习、工作、恋爱……
他喜欢盯着沙发上的懒猫发呆,直到对方对他投来嫌弃的目光;他喜欢给阳台上随风摇曳的长春蔓修枝剪叶,他喜欢将自己的私人收藏间打扫得一尘不染……
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与人相处也是幽默而随和。
但谁都不知道,在这背后他所承受的痛苦,没过多久,他便只能躺在病床之上度日。
直到沙发上的懒猫悄然离去,娇艳盛放的长春蔓开始枯萎,洁净的房间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他心中的光芒也慢慢开始熄灭。
“哥你什么时候把嫂子娶回家呀……”
“云封,你妈叫你出去买瓶陈醋……”
“小江,那份资料整理的怎么样了……”
“江云封!你又把我口红给弄没了,好气……”
“云封你看,我又买了之前你最喜欢的那支口红,可是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啊……”
“对不起。”
直至他生命即将终结的最后时光,他也一直所渴望的希望也没能出现。
这就是他的人生,原本绚烂的世界突然之间变得一片灰暗,他努力想将它恢复原本的色彩。
最终,却只剩下一片漆黑。
而他现在重获新生,来到一个新的世界。他仍旧渴望着一个那个希望。
以及,一个精彩的未来。
“无!极!”
本着吼出招式就会有神秘加成的玄学之说。
江云封大喝一声,原本因重伤而有些佝偻的体态突然挺的笔直,脚底微微闪烁着阵法的光芒,他紧紧抓住了昭若璃的手臂,瞬间消失在了地面之上……
而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遁术?”
本以为必死之人在他面前被救走,柳风那苍白病态的面容之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恼怒之色。
“我看你如何能跑!”
身为幽冥谷实力顶尖的弟子,遁术这种冷门功法他也是有所涉及,而且自认为比之江云封那三脚猫的功夫,不知强了多少倍。
但只是下一瞬,正准备施展遁术进行追击的柳风便发现了一件让他惊骇万分的事!
此地竟被封住了乾坤,无法施展遁术!
能够封住一方乾坤的大能不是他柳风可以抗衡的,他当即压下了心中的怒气,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这烟花楼的异状也陡然消失,月光重新洒在了大地之上,原本熄灭的灯光也重新摇曳着明亮的光芒。
“有意思。”柳风双眼微凛,望着江云封消失的地方,嘴角扬起了弧度。
……
地底之下。
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昭若璃已经从惊愕之中缓缓地缓过了心神,她不禁面露疑惑地朝正在地底疾驰的江云封看去。
墨色的长发,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瞳孔,虽然略显清秀却十分坚毅的面容。
她以前从未见过眼前这个男人,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可她不懂为何对方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这个萍水相逢的路人。
她眼神闪烁,脸颊也有些微红,这好像是长大后第一次被除了师父之外的人牵住手臂。
而且他的手……
好暖……
昭若璃此刻心中既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有一种,她之前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而此时的江云封却并不知道他拉住的这个妹子那闪扑扑的眸子中,已经对他亮起了小星星。事实上他也没功夫去关心这些。
因为体内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正一阵阵的侵蚀着他的心神,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痛楚就如同成千上万只细小的蚂蚁不断地啃食着他的身体。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他感觉到了一阵疲乏,周围的环境似乎在天旋地转,双眼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很想现在就躺在这阴暗潮湿的地底,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那样,大概就会轻松一点吧。
不!我不能。
就算不是为了改变自己的现状,就算我不怕死,可我手中的这条人命,是我亲手救下的,决不能就这样葬送在我自己手中。
他紧咬着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用力甩开那缠绕着他的一阵阵倦意,甩开那钻心的疼痛,继续强撑着朝前方遁去……
陵神峰——
一处偏殿中,一男一女跪伏在一名发须灰白的老者身前。
“找到了吗?”看着大殿中央的两名年轻人,那名老者神色激动的站起身来问道。
“回鸿远师叔,昨日在熠州城内发现了若离师妹的踪迹,但弟子无能,没能将她找回。”那名男弟子面色无奈的回道。
“我亲自前去,就是把熠州城给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若璃给找回来。”那老者说着便欲起身要朝殿外走去。
见此情景,那弟子也是神情焦急,当即劝道:“鸿远师叔三思,您身体重伤未愈,此时万万不可前往熠州城。若是让其他山门一些心怀不轨的人知晓,定会有性命之忧!”
那女弟子也跟着开口:“鸿远师叔放心,掌门已经派出了门内的其他几位师叔和众多弟子出去,相信很快就能将若璃师妹带回来。”
“唉!也只能如此了。”储鸿远叹了口气,苍老的面容上尽是担忧之色。
要是若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她师父交代啊。
……
不知过了多久……
咚!
山脚下的小溪边,两道身影突然从地底中钻出,惊跑了几只正在塘边饮水的麋鹿。
若璃双眸清澈如水,肌肤晶莹雪白,她红唇轻抿,凌乱的发丝在夜风的吹拂下遮档住了清秀的面容,掩盖住了她那微微发烫的脸颊。
“小女子若璃,多谢道友相助。”她双手作揖行礼,向躺在地上正大口喘气的江云封谢道。
看着对方安然无恙,江云封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江……云封,你……没……事吧。”
颇为费劲地吐出这几个字后,他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却是突然觉得一阵冰冷乏力,眼皮也渐渐支撑不住。
突然俩眼一翻,舌头一卷儿,同时手臂重重垂落,黯然离世、再无生息……
江云封回泉水并看起了黑白电视,复活倒计时中。
“道友?”似乎是发现了些许不对劲之处,若璃眉头微蹙,行至江云封身前,纤腰下弯,准备将他扶起身来。
可是当她接触到对方的身躯时,那冰冷僵硬的触感却让她的身子顿时一怔。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颤抖着伸出了手指,轻轻触碰了下江云封的额头,接着又闪电般抽回了左手。
毫无声息,元神消散,身死道消。
真的就这么……
他是为了救我才……
他连最后一句话都是在关心我……
而我居然还冒出了他是为了垂涎我美色的想法,我怎么能……
本就疲惫不堪又浑身带伤的若璃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她瘫坐在地,眼中满是自责。
江云封。这是他的名字吗?
“云封道友,你放心,若璃定会将你带回山门厚葬,也会让那幽云谷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
半日之后,东方的天际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驾着白鹤飞行在空中的若璃看着熟悉的山门已近在咫尺,那紧绷的神经与逃亡了整整两个日夜的倦意终于如潮水般袭来。
云封道友,若璃到家了。
她身子一软,缓缓地瘫倒在了白鹤的后背之上,双眼注视着那没有一丝生气,浑身血迹斑斑的江云封,神色莫名。
“若璃师妹!是若璃师妹回来了!”
“若璃师妹好像受伤了。”
“快去通告鸿远师叔。”
陵神峰上,已经寻找了若璃数天的不少弟子显然也是认出了这白鹤的主人。
……
“鸿远师叔,掌门,若璃私自下山,坏了陵神峰规矩,让掌门与各位师叔师兄们担心了。还请掌门责罚!”若璃单膝跪地,尽管满身伤痕,但仍旧是气质非凡。
见到这个年轻一辈的优秀的弟子平安归来,平娄紧皱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开来。
但语气却仍旧十分严厉,“罚你禁足三年,三年内,不许离开落日峰半步!”
“谢掌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储鸿远此时心中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下了。不过他此时也注意到了若璃那疲惫的眼神与这满身的伤痕,“若璃,何人将你伤成这般模样。”
若璃虽然已经修行数十年,但毕竟也是少有出山门的经历,一直在山中潜心修行,仍旧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心性,此刻听到储鸿远的一声关切,心里的沉重仿佛顿时变轻了不少,他缓缓开口道:
“回鸿远师叔,若璃下山两日后在一处山林之中刚好撞见幽冥谷的人在僻静之地炼制邪物,满地皆是普通平民的尸骨,足足有数百具之多。见有个女子似乎还有命活,便一时冲动想上前救人。
没曾想他们毒功了得,几人配合无间,弟子势单力薄,并不是他们对手。救人不成,却只能使出师父赠予的乾坤挪移令,转身逃离,以求自保。
但他们欲要灭口,对弟子穷追不舍,弟子使出浑身解数,与他们周旋了整整两日一夜。可最终还是被幽冥谷柳风堵在了烟花楼内。
眼看就要遭这贼人毒手时,一位名为江云封的道友却不顾自身危险,将弟子救下。只是……”
说到这里,若璃神情低落、欲言又止,回头向着那具平躺在白鹤之上的身影不断张望,眼中似乎隐约有泪光闪烁。
“云封道友为了救我,替我挡下了那柳风的毒掌。又用遁术带我逃出数里,眼看得以逃出升天,云封道友自己却毒发而亡,身死道消。”
话音落下,场面顿时一片肃然,整个陵神峰山门前的数百人包括掌门在内,都对那躺在白鹤之上,衣着朴素的江云封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正此时。
江云封也好巧不巧的活了过来,他坐起身来,有些茫然的双眼对上了陵神峰门前的数百道目光。
众人:……
江云封:???
这是哪儿?这些人怎么用如此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我。
等等!
他突然从人群中捕捉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个妹子,不就是……那什么什么烟楼里,那大佬让我救下的那位吗?
好像叫什么什么弱梨。
嗯……
好奇怪的名字,咋不叫弱鸡呢。
这次重生的地点居然没有随机,而且好像还被她给带回了山门。
难怪这些人的眼神如此……一言难尽。
肯定是从这妹子的口中得知我撒手归西的消息了。而我现在又……咳!这就有点尴尬了。
毕竟诈尸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虽然此时种种情况预示着他的好转,预示着终于有了个能收留他的地方,他飘荡了大半年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但此时江云封却没有开始激动起来,他心中甚至隐隐有些担忧,毕竟复活这种属于不死范畴内的功法,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人眼中都是一种诱惑力极大的东西。
除了他自己,他是恨死这倒霉催玩意儿了。
但江云封深知,在这凶险的有些变态的地方,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他的秘密,肯定会被切片研究,变成一只为玄荒科技发展做出伟大贡献的蠢萌小白鼠。
“云封道友,你……”
正在江云封思维急速运转时,若璃也慢慢从惊愕中回过了神来,那张有些憔悴的俏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喜色。
与此同时,江云封也是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只见他缓缓从白鹤之上走下,脚步虚浮、身体发颤、面容苍白,似是一幅昨晚战斗了九九八十一回合的模样。
当然。
都是装的。
“若璃姑娘,此前是云封苦心修炼的一门“涅槃龟气功”,在生命垂危时可进入假死状态,气息脉搏全无,以此来快速修复自身的伤势与元气。
但此功法一生只能使用一次,且使用时身体极为脆弱,毫无反抗之力。多亏了若璃姑娘在此期间将我护得周全,这才得以捡回一条小命。”、
江云封用一幅有气无力的语气对着若璃解释道。
听闻江云封的言语,陵神峰上的众人并未有太多惊讶。
毕竟这种类似功法算不得稀奇。甚至比这强上数倍的恢复之法,也是多如牛毛,更何况这种一生还只能一次的鸡肋。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正站在一旁的平娄原本平静的目光中突然闪过一丝异色,但也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