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见过那样的眼神”,常良伟苦笑着说,“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反正那不是一个15岁的少年可以拥有的,那仿佛经历过极致的悲哀又经历过极致的喜乐。他定定站在那里看着,就把我拒绝的话给堵回去了,是只很凶的小狮子。”顿了顿,常良伟有些感叹地说,“多少人为了上我们学校求过我?可我还第一次怕。真的,我还真怕他跪在我面前,会折寿!”
“所以你就接收他了?简直胡闹!常良伟,我看你这个校长是不想做了!”坐在常良伟前面的男人没好气的把一本证件拍回办公桌,那是一本华夏居民户口本,劣质的封皮发出难闻的皮革味。
“查不到?”
“查不到,华夏没有这个人,我怀疑是从哪个深山人贩子团伙那里跑出来的。”
“老郑~好兄弟~老伙计~我当时也是看走眼了.......”
“放屁!你小子什么人没见过,把你调到我们局我都要给你让位!就你那人精,就这户口本假得还不如你TM以前整天抄我的作业本,你能看不出来?”
郑远拍着桌子破口大骂,头上的警帽都歪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精明的老友会在即将升职的关键时刻犯政治错误,偷偷接收“三无”学生而不上报,这可是包庇逃犯!事情一旦暴露,常良伟的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说不定还有牢狱之灾。
常良伟摸着后脑勺尴尬地陪笑,他也知道事情地严重性,不过,事已至此,他意已决,只能腆着脸,来找在公安局当一把手的郑远帮忙。
郑远看着他一幅老好人的样子,心里也是渐渐消了气,但还是没好气地故意板着脸。
“得了,别跟我装,你想怎么搞?”
“补......补办......嘿嘿嘿......”
郑远瞪大了眼睛,“贼心不死胆大包天啊你这是,难不成是你的私生子?是不是还想养他?”
“养......也不是不可以......”
“......”
“.......”
郑远抽着烟,缓了好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认真的?”
“嗯......”
“......”
云雾缭绕,隐藏着两个中年男子的心事。
良久,郑远才缓缓开口,
“滚吧!下午带他过来拍照。”
“得嘞哥,以后我老婆就是你老婆......”常良伟脸上一喜,如蒙大赦,赶紧献上一串彩虹屁。
“滚!你TM就是吃我心软,你TM有个屁老婆!”郑远愤怒地一个保温瓶扔过去,常良伟慌忙躲避,落荒而逃,只剩下保温瓶里的枸杞泼了一地。
烟味弥漫着整个办公室,短短几个小时他说的脏话比他过去一年说的都多,郑远苦笑着摁灭了发红的烟头。好久没抽烟了啊......我就说,这小子从没给我抽过超过10块的烟,妈的,在办公室抽烟罚款比烟钱还贵......
不管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总不能......看着他死,那她会很伤心吧......
郑远看向窗外,早上的太阳刚刚晒去晨雾,警察局大院里唯一的石榴树寂寞的生着。
“唉~常良伟,这是最后一次了......”郑远喃喃道。
拖开抽屉,把一封推荐信扔进垃圾桶里,抓了把钥匙,哼着老歌出门去了。
摄像头里,郑局长悠哉悠哉的走过清晨的走廊,铿锵的小曲飘得悠远。
......
“......一生之中兜兜转转那会看清楚
彷徨时我也试过独坐一角像是没协助
在某年那幼小的我
跌倒过几多几多落泪在雨夜滂沱
一生之中弯弯曲曲我也要走过
从何时有你有你伴我给我热烈地拍和
像红日之火燃点真的我
结伴行千山也定能踏过......”
......
头痛......仿佛有只野兽在里面冲撞,太阳穴两边的血管胀得要命,快要爆炸似的。
“那是,头盔的接入神经的位置?......刚刚是做梦了么......嘶......痛......呃啊啊啊!!”
剧烈的痛感把洛枫从沉睡中撕扯出来,洛枫沉闷的哼了一声,差点昏死过去,冷汗汇成一股股流到嘴里、眼里,看上去十分狼狈。
脑胀欲裂,每一次剧痛的来袭,都在狠狠地冲击着洛枫的灵魂,意识已经不起作用了,洛枫脑子里只剩下疼痛。像有千万把手术刀切割着脑袋,精准的割破每一处神经;又像脑子被一把钝斧横着劈开,脑浆炸裂。
洛枫从没感受过这样的疼痛,这种疼痛由内而外,求死不得。最痛的时候,张开嘴巴却喊不出任何声音,洛枫双手抱着脑袋翻滚着,地上,岩壁上,都是不受控制淌出的口水。
寂静的大森林中心,月华如水。没有人知道有个玩家在这里生不如死,更没有人可以救他。
洛枫眉心中央开始出现了红点,滴滴滴的警示声占据了洛枫的声音世界。这原本是子系统监测到玩家的身体情况出现问题时,自动发出的声音,出现黄灯不下线,可能就要生病住院了,而红灯和警示音,是玩家濒临死亡,比如在车上玩游戏突然出车祸的情况,一般人是听不到的。
“系统......游戏......没有完全崩坏......一定有办法!......呃啊啊啊啊啊......”
洛枫忍着剧痛打开系统,点开了设置。
这样无法忍受的痛楚摧毁洛枫的同时也带给他希望,这样的剧痛明显也是和系统问题有关,以BUG攻BUG,万一就退出去了呢?
然而当他看到甚至已经变成了灰色的“退出游戏”时,还是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视线模糊了,就连剧痛时也没流下的眼泪,此刻像开了阀门一样流出。
我快要死了吧......死了吧......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洛枫疼的锤自己的脑袋,这点物理的疼痛不及精神上疼痛的万分之一。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痛呢?
总觉得我要失去了比命还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我忘记了什么?我忘记什么!我忘记了什么!
思考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引发新的一波冲击,洛枫惊恐着张着嘴,声道开始撕裂,血水喷出来又灌回去。
“呃啊啊啊啊啊!!!”
仿佛来自地狱九幽的喊声划破寂静的森林,奇异的鸟兽惊飞而起,黑暗中无数强大的猎食者转头看向这恐怖声音的来源,那是森林的中心,耸立的山崖是月光唯一能照到的地方。
这一刻,宛如朝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