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黑山羊”特别行动组基地。
“楚局！‘羊七’病变！精神不稳定，生命体征达到死亡临界！”
廖云，歪头夹着对讲机大叫，一边穿上医用手套开始消毒，轮班站岗的助手们早已全副武装。
这是第七只“黑山羊”“病变”，即使是华夏最顶尖的医疗组，也无法解释没有任何征兆的脑死亡。华夏的科研人员已经在第一时间进入游戏世界，经过测试，游戏内的刺激、伤病、死亡、并不会影响到现实生活游戏玩家的身体健康。
子系统仿佛不是接入人们的神经，而是剥离，把人们的意识剥离到游戏世界，所以玩家有最真实的游戏体验。但是这样，生杀予夺就完全由系统来定，华夏最尖端的医疗技术可“活死人，肉白骨”，却无法撼动系统死神镰刀的分毫。
对于“病变”这个苍白无力的解释，廖云医疗组被楚飞鸣骂得狗血淋头，可是廖云已经穷尽力气了。深深的挫败和自责让他怀疑自己，仿佛下一秒，胸前的勋章就会像这些年轻人的生命一样突然从手中流逝。
各项指标迅速下滑，体温计，脉搏计已经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一切都在指向那个最坏的结果。
只过了一天一夜，已经有六只“黑山羊”安静地死去，家属安置区就在不远的地方。楚飞鸣他们，这辈子也无法忘记家属们红着眼领走自己孩子的尸体，还跪下来说谢谢的样子。
真正该跪下来的，是他们这群人啊！
......
“楚姐姐，你要带我去哪里？去看哥哥吗？”一个小女孩仰头问道，她有着最精致的小脸，可爱的小鼻子让人忍不住捏她，黑色的眸子透着世间最纯洁的心灵，她就是一个小天使。
可是小天使不开心。
楚婉琴给这些家属区小孩子们分冰淇淋的时候，有的小孩子瑟缩在父母后面不敢要，有的小孩子开开心心的跑开到一边吃，只有她，这个叫洛水仙的小女孩，安静地接过冰淇淋，一边走一边认真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长长的睫毛下，大眼睛亮亮的。
欢笑和温暖的世界与她格格不入，她站在角落，又仿佛世界的中心。
高贵的公主都是孤独的么？她的骑士在哪里？
楚婉琴莫名地心疼起来，神使鬼差的主动申请负责她的生活起居。
她太安静了，楚婉琴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懂得难过还是真的坚强，不论是在把她从家里带出来的时候，还是给她梳头发时不小心弄疼的时候，她都不哭不闹，一声不吭。只有在看望她哥哥的时候，洛水仙的眼里才会流露出欣喜和担忧，看着小小的她趴在玻璃上静静地看着插满管子的洛枫，楚婉琴又是心里一紧。
楚婉琴问过领导，她是不是有什么心里创伤，吃不好，或者是她哥哥打她什么的，像那样扎得歪歪扭扭的牛角辫，她的哥哥怎么会对她好？
可是得到的回复是：保密，做好你自己。
今晚她被紧急叫起床，要把洛水仙带过去，楚婉琴心里一咯噔，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勉强笑着摸摸洛水仙柔顺的头发，安慰着她说，“是呀......小水仙又可以去看哥哥啦......小水仙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会呀！这是哥哥教我的哦，哥哥第一个教我的就是他的名字，第二个就是我的哦！”
听到要去看哥哥，洛水仙也开心了起来，起床气一散而去。
楚婉琴有点想哭，轻轻地抱起洛水仙，向实验区走去。原本的她并没有权限进入实验区，但今晚她被“特许”带洛水仙进入，她第一次感觉到，特权也会令人讨厌。
实验区灯火通明，有些刺眼。
......
现在是凌晨3点钟，楚飞鸣等所有人沉默地站在洛水仙的身后，看着这个天使般可爱的小女孩趴在玻璃上看她的哥哥。她的脸已经贴到玻璃壁，秀气的鼻子被压得有些扁。其实站得像楚飞鸣那么远也能看得很清楚，只是小水仙想尽量靠哥哥更近一些。
一群陌生人人高马大的站在小水仙后面，仿佛围墙一样围着她，她怎会么感觉不到害怕呢？但是只要有哥哥在，她就觉得很心安，那笃定地模样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她，而且比起害怕，当然是看哥哥最重要啦~自从哥哥生病以后，就很难见到哥哥了呢！
于是她就一动不动地看着洛枫，连眼睛都不舍得眨。
她不知道的是，距离她头上不到一尺的地方，无菌箱的顶部，有两张薄薄的纸，，一张是保密协议，一张是死亡证明——没有病危通知书。
一股酸涩的味道哽在喉咙，楚飞鸣红了眼。他曾指挥过血屠的战斗，一言出而万骨枯，但那针对的是敌人的军队，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再冷酷、铁血的将军，对待百姓时，也会如春风般温暖，更何况这对相依为命的兄妹呢？
各种测量的仪器已经设置成静音，这么做是尽量减少对“黑山羊”家属们的伤害，镇定剂，肾上腺素这些药物从没被使用过，六个倾全国之力创造的“黑山羊”就在安静中死去，给他们输入最好的营养液更像是一种安慰，于事无补。
他一直注意着仪器的指标，等待是一种期盼，也是一种煎熬。
洛枫，如果不想让你的妹妹伤心，赶快醒过来吧！国家会给你们合法的身份，会给你们一大笔钱，让你给小水仙买一辈子的冰淇淋吃......
“滴——”显示心跳的仪器打破寂静，宣告着最后一道防线失守。
终于还是来了吗......
“黑山羊七号于凌晨4点15分，脑死亡。”实验人员走上前来，记录着数据。打开无菌箱，开始拔出插满全身的管子。
“楚姐姐，帮我...让我摸下哥哥好吗？”
看到箱子被打开，小水仙垫着脚，努力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哥哥，可是她的手有点短，一截可爱的小手臂悬在无菌箱半空。
楚婉琴捂着嘴泣不成声。
异象突变，艰涩的声音从箱里传来。
“呃......呃......”断断续续痛苦的呻吟，像在旱地上无法呼吸的鱼。
所有未拔除的仪器重新跳动，这根本不合理！无法用科学解释！
楚飞鸣目光一凝，有转机！
不用他说什么，哗啦啦一群医护人员迅速围上去，训练有素地重新接入各种仪器和管子。
“镇定剂！镇定剂准备！”
廖云大喊着，洛枫的胸膛快速的起伏，身体开始卷曲、扭动，喑哑的呻吟声渐渐大了起来，开始充斥整个实验室。
“啊啊啊——啊啊啊——”
“疼痛！疼痛！痛感飙升！八级......九级......十级......超过警戒线！申请使用阵痛剂和麻醉剂！”一名医护人员喊着，情况剧变，短短几十秒，洛枫已经暴躁得像一只发狂的野兽！现在要五个人合力才能勉强制住他！
楚韵琴慌乱地把小水仙拉到一旁，小水仙也没有抵抗，她的表情甚至没有变，就是那样呆呆地安静地看着。
无菌箱框框的响，剧烈地抖动。针管断了好几根，透明的箱壁上洒着斑驳的血迹，看上去十分恐怖。
如果有个不明所以的外人看到，还以为是什么恐怖的生化实验。
廖云附到楚飞鸣耳边说：“楚局，现在‘黑七’虽然活了过来，但是意识还留在游戏里，再这样下去，再过十分钟，他就会精神崩溃而死，现在还来得急做个选择......”
“什么？”
“硬性摘除头盔，相当于主动切除意识和身体的联系。”
“会什么样？”
“植物人......最好的情况。”
“......”
楚飞鸣倒吸一口冷气，耳边狂乱的吼叫刺激着冷静的大脑。
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小水仙，她很安静，仿佛哥哥的暴动与她无关。
这事不应该我来决定，说不定她哥哥的苏醒......
楚飞鸣走到小水仙前面蹲下身子，一双大手怜爱地捧着洛水仙的脸，温和地说：“你叫洛水仙是吗？”见小水仙不回答，楚飞鸣继续说道，“不要害怕，你的哥哥只是生病了，只要你想，你的哥哥就会安静下来，然后你就可以带他回家了。”
洛水仙定定的看着楚飞鸣，“是像现在这样说不了话吗？”
楚飞鸣语塞，面对这样清澈的眼神，他说不出谎。
“我知道的，叔叔，我哥哥生了很重的病，他醒不了是吗？”眼泪从两双大眼睛里流了出来，让在场的人揪心的痛，“哥哥也经常做噩梦的，哥哥说他做噩梦的时候，只要抱抱水仙就能醒来，真的，只要我亲哥哥的脸，他就能醒过来亲我的脸，不管多晚都是。”
眼泪感染了所有人，就连心最硬的楚飞鸣也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滚落。
“让我去吧.......让我去吧......哥哥不会打我的，哥哥不会死，他答应过要陪仙仙一辈子的......”小水仙哽咽地几乎说不出话，用手背胡乱擦着脸上肆意横流的眼泪。
楚飞鸣红着眼把洛水仙一把抱起，小心地放到被按的死死的洛枫身上。
小水仙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哥哥......哥哥......快醒醒，有个坏阿姨把你给我扎的辫子拆开了......呜呜呜......她还抱着我睡觉......还有个臭叔叔......他摸我的脸......你不是说不能让别人摸仙仙吗？你快起来打他们呜呜呜......”
小水仙像八爪鱼一样抱着洛枫的脖子，鼻涕和眼泪抹了一脸。
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只有抱在哥哥身上，她才敢放下一切防备。
“你们快放开哥哥！你们用针扎他！你们是坏人！”洛水仙尖声叫着，对着制住洛枫的几双大手又踢又蹬。
那几个医护人员红着眼看向楚飞鸣，楚飞鸣摆摆手，“放开吧，他只是痛而已，并不想伤人。”几个人照做松开。
手脚得到了解放，洛枫又暴动起来。小水仙差点被洛枫地扭动颠了下去，如同在游戏里一样，这个时候已经是人类疼痛的极限了，阵痛剂对于来自游戏的痛感毫无作用，洛枫的吼声突然小了，那是声道被生生撕破。
“哥哥......哥......”小水仙哭得说不出话，兄妹连心，哥哥的痛她又怎么感受不到？她用尽力气唤醒洛枫，可是不管她抱得多紧，亲得多用力，洛枫狂暴依然。到最后，小水仙只能哭着用自己的嘴堵住洛枫的嘴，这样，痛苦的声音听起来会小一点。
没希望了吗......
在场的所有人万念俱灰，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吗......
如果是这样，请让我代替这些孩子去死吧......这场计划的失败，楚飞鸣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历史的罪人，但现在，他就是20个“黑山羊”的罪人。
算了吧......
他已经决定，下半辈子找个小地方，安安静静养大小水仙，就此赎罪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