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孤儿。我叫南杞。南方的南，枸杞的杞。某年秋天，师父在南城门外捡到我，我的后颈上有颗枸杞样的红色胎记。
我的父母是谁？我至死不知。
我的师父是一位高人，养我长大，教我道理，授我武艺。我不知道师父是哪里人，姓甚名谁。师父养育我到十二岁，到地下追随师娘去了。
“阿杞，你长大了，可以自己活下去了。”
这是生而为人的一世里，我听到的，师父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我还以为，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儿，惹着师父生气了，不要我了。事实上，我很听师父的话，很少做错事。所以我未当回事，答应了一声，回屋蒙头睡觉去了。
第二天起来练功时，天还没亮。当我打完了一套拳，生了火，烧了饭，去请师父时，才发现他老人家已经驾鹤去了。
师父的遗容很安详，手里还握着一截丝线络子。我认得，那是师娘生前留下的，刚打了一半。师父手边还有封遗书，是留给我的，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师父命我去邻国讨生活。遗书中说，我们的邻国幅员辽阔，物产丰饶，掌权的皇帝也是位明君。师父留给我一身好武艺，不知是谁的亲生爹娘留给我一副好头脑，足够我在异国他乡生活得很好。
我哭倒在师父榻前。我舍不得师父，我更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是邻国。
我安葬了师父。只是可惜，我不知道师娘的坟在哪儿，没法将他们合葬。师父，年年祭扫师娘，你都是一个人悄悄地去，悄悄地回。现在可好，你瞧，阿杞想尽一尽心，都尽不了。
“师父啊，对不起了，阿杞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给师父磕过了头，回到从小生长起居的屋子里，把自己蜷缩进墙角。
这是我长大的家国土地，为什么师父说，一定得离开，越早越好。
当朝的皇后也是明君……如果可以称君的话。我长在民间，没见过那位掌权的皇后。师父说，天家的人，自然是各种貌若天仙。皇后的夫君去世得早，她还没生出孩子，年纪还很轻，一下就成了寡妇，也够可怜。
我哭得眼睛疼，站起来想打点水洗一洗。两条腿都酸麻了，差点摔倒。
水面荡悠悠，明晃晃的。洗过两把，眼睛还是发酸。我撑在水盆上，顶着水面映出来的影子使劲瞧。一双眼睛不像男儿家，眼尾微微垂着，到了最后一点尖儿却分明一挑。相书上说，这叫桃花眼。名字娇气就算了，偏偏还是一对琥珀色的眼仁。
为着这个，师父老说，南杞长得太秀气，怕是个心肠软要坏事儿的。师娘却说，这叫男生女相，有福气得很。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福气，我只知道，师父一走，南杞彻底变成孤儿了。
又过了一天，我仔仔细细打扫了屋子，简单收拾上行装。师父留了一笔银子给我，足够上路了。
去邻国吧，南杞要听师父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