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的情绪有点点点不好,在一个人拿着厚厚一摞文件去档案室的路上,手机突然想起,多期望是他发的信息,可然而并不是。
我被他安排去档案室查资料,而那个活泼可爱的女生W则留在办公室跟他一起审核电脑里的资料,虽然办公室还有另一个人在办公,但我就是有些莫名的不高兴,可转念一想:
这是嫉妒么?我为什么嫉妒。我又不喜欢他!
站在公交站台等公交车,似乎公交车有个毛病,你不等它的时候,它左一趟右一趟的在你跟前炫耀,可是在你等它的时候,偏偏不来。
好不容易等来了公交车,一上车就遇见了迟师傅。
都是近期整理档案的原因,看到迟师傅他的档案就在脑海里浮现了。今年42岁,中国铁路XX集团公司XX机务段大车司机,获得过火车头奖章、是该集团公司首席技师、工匠级人物。
但是至今,单身。
跟迟师傅聊了几句后,我到站了,顶着烈日一溜小跑到档案室,档案室的孙师傅姐姐知道我要去,早就给我沏好了我喜欢的茉莉花茶,我一饮而尽。
稍作休息我们就开始查档案了,有孙师傅姐姐的指点教导,我这个小白菜很快就完成了任务,一看时间还早,我因为不想回去,就赖在那里聊天,突然想到了迟师傅,好奇心的驱使下,就开口问孙师傅姐姐。
“那个迟师傅,还是很厉害的,拿了那么多荣誉,他的徒弟有的都高升大领导了,只是他好像不太喜欢跟人交流,喜欢一个人,总有点浪费他的才华的感觉。”孙师傅姐姐略惋惜的说。
“那他为什么单身呢?我好奇这个,按理说那么优秀的人,不应该啊,而且之前听一个师傅说,他年轻时很受小姑娘欢迎呢!”
“这我还真不知道呢!”说话间,朱师傅推门而入,“好奇的话,问问你朱师傅,他可是迟师傅的好哥们,肯定知道?”孙师傅姐姐笑着说。
“朱师傅,给我们讲讲楷模迟师傅的故事呗!”我倒了一杯茶端放在朱师傅面前。
朱师傅扶了扶眼睛,“要说老迟的故事,唉,得从我们刚入路说起了。”
那时候我们上的铁路技校,毕业包分配,我跟老迟被一起分到了XX机务段,从上学到单位的学员再到考司机一直在一起。直到后来当了副司机,我们才分开,我跑东线,他跑西线。
你也知道,大车司机很忙,有时候一出去回来就不知道隔了几天了,而且休息的时候,一叫班,就得立刻去候班。所以我跟老迟见的面也就少了,有时候候班的时候也是匆匆忙忙打个招呼而已。
老迟上学的时候可以说是校草级别的人物,一米八的个子,皮肤也白,还当过兵,刚来学校的时候,可谓是迷倒一票小姑娘呢。那个年代不像现在微信、QQ短信什么的,相联系谁很便捷,那个时候还是小纸条、书信呢。
作为老迟的好哥们的福利之一就是,可以偷偷看那些老迟收到的小纸条,情书之类的,还能吃老迟课桌上偶尔多出来的饼干之类的。
老迟这个人虽然那时候就不是很活泼,但是也还好,不像这么话少。
分到单位后,单位里看得出来对老迟有意思的小姑娘也多,但是我都没看出老迟有什么心思技术比武的时候,就连别的单位的小姑娘也有对老迟一见钟情的。
那时候各个单位参加技术比武的都在培训基地,饭点食堂那可是人山人海,第一次眼看着就排到我们了,老迟却让排在我们后面的一个短发女生先打了饭,以至于我与最后一盘番茄炒蛋失之交臂。
我刚想说老迟,但是又不好意思。然而第二天依旧是这样,又是那个短发女生,又是最后一份番茄炒蛋。终于第三天,我觉得不可能在这么刚好了吧,可老迟直接把我打的那份番茄炒蛋连餐盘直接给了那个姑娘。
我跟老迟急眼了,“老迟你怎么回事,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礼貌。哎,不对,这三天都是一个姑娘,你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老迟当时刷的一下脸就红了,真的,我第一次看见老迟脸红。
老迟直接连饭都没吃就跑了,我当然也顾不上吃饭,追上去让他从实招来。
原来是前几天,老迟去自习室背题时,遇见了这个姑娘,就坐在她旁边,老迟因为没带笔准备回来的时候,那个姑娘,用老迟的话说就是,微微对他一笑,递给他一直笔,老迟就觉得时间静止了,脑袋一片空白,然后一晚上一个字都没背进去,就回来了,走的时候还忘了把笔还给人家。
我嘲笑老迟,被那个姑娘的笑容迷倒了,老迟却对我说:“我想认识那个姑娘!”眼神里充满了光,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老迟。
从那以后我就帮老迟出谋划策,帮他“追”那个姑娘。
老迟在无意间听到那姑娘跟朋友说喜欢番茄炒蛋,所以才总是在食堂礼貌让菜。直到那姑娘每天都会去自习室背题,老迟就每天都去自习室,坐在那姑娘附近。或者每天在那姑娘经过的地方假装偶遇,一来二去,他们之间也开始有了语言交流。
从“谢谢”到“你也来背题啊”再到“早啊”、“吃过晚饭了么”,技术比武拢共不过20来天,眼瞅着就到考试的日子,老迟急,我比老迟更急,这可是我这个哥们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啊。
“老迟,后天就要考试了,你好好考,拿了第一就跟那姑娘去表白怎么样!”我对老迟说。
过了半晌,老迟都没吭声,我知道他没睡,以为他怂了。突然老迟开口了,“好,我一定要拿到名次,然后去找她,人这一辈子总要勇敢一回!”
当成绩出来后,老迟果然是第一名,我比他还激动,颁奖台上,合照的瞬间,老迟往那姑娘跟前挪了挪,那姑娘第二名。
颁奖结束,老迟就不见了,我四处一看,那姑娘也不见了,我心里为老迟默默祈祷着,在宿舍来回踱步。
天色渐暗,终于老迟回来了,一进门老迟没说话。刚想开口询问的我一时间没了话,心想不是被那姑娘拒绝了吧。
“国庆,她同意了,同意了,同意我们彼此多了解了解。”听到老迟这么说,我有种老父亲的心情涌上头,“建军,好样的。”
那姑娘在在别的城市单位上班,坐火车从这里去那得一个白天呢。老迟有空就给那姑娘打电话,有时候多上几个班就为了休息时间多一点,能去那个城市看那姑娘。
虽然很累,但可以看出老迟每天都洋溢在快乐中。我们还笑他真是谈个恋爱,换了一个人似的,只要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有女同事在绝对不去,就连开会都不跟女同志坐一块,可是伤了一票女同志的心。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就在老迟开心的告诉我:“明年初等我考上正司机,我就要成家了呢!”
我真心为老迟感到开心。
可是没过多久,笑容从老迟的脸上消失了,细想他也好久都没去那个城市了,也不再约我出来聊天,偶尔见到面也就是笑一下而已。
直到单位说老迟请了一个月的假,还联系不到人。
我跑到老迟住的地方,好不容易敲开门,他整个人跟失了魂一样,我大概猜到了。
果不其然,那姑娘跟别人订婚了。
几两酒下肚,老迟说了实话:
本来我们好好地,我去她家见过她父母,也彼此定下了婚事,可是她的父母却意外出了车祸,她变成了孤儿。更要命的是,经过司法鉴定,他父母属于责任方,对方虽然命保住了,但也残废了。高额的赔偿落在了她肩上,对方家属天天闹,房子被抵押了,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们才见过面没几天,他给我打电话,我在出车没接到,他给我发信息:你能现在就立刻给我一个家么,如果可以我马上去找你。
等两天后我看到,赶到她身边已经于事无补,她在姑母的安排下跟一个比较有钱的男的订婚了。
我跟她说对不起,我说是我的错,我说只要她愿意,我立刻带她走,给她一个家。
她哭着跟我说:一切已经晚了,我已经订婚了。聘礼我都收了,全部给了受伤家属,剩下的赔偿费用也不用我担心了。我未婚夫有钱,会帮我还。我家条件一直很一般,姑母对我家一直很好,经常接济我们。姑母对我一直很好,她给我安排的是最适合我的。我们也就只是认识而已,你走吧。
“那你就走了?你没听出来,他这是不想拖累你,怕你难过,让你死心。”
“我知道啊,我后来在她家楼下站了一天一夜,老天爷都在帮我,下了大雨那天还,可是她并没有出来见我。后来我又去了几次,她搬家了,我去她的单位,说它辞职了,茫茫人海,我去哪里找她!”老迟落下了泪。
自此以后老迟就一直一个人,我也劝过他很多次,他总说他就喜欢工作,其他的一概不想,我知道老迟那种人,一个人一旦走进心里,就一辈子。
后来老迟考客车司机,我们那一批人其实都不太愿意,因为客车操心啊,而且路途还远,有的干几年年纪大了,就回来开客车了,可老迟一待就十几年。
后来一次聚餐老迟喝醉了才说,他辗转打听到那姑娘去了客运段。他开客车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再遇到那姑娘,无论那姑娘是什么样,他都想在看一看她。
听着听着,眼泪在我眼眶里打转,把朱师傅吓了一跳。“这小丫头就是这么感情丰富,没事。”孙师傅姐姐笑着说给我递了纸巾。
“哎,孙师傅姐姐你之前不是也在客运段么?朱师傅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好像是叫,文静。”朱师傅若有所思的说。
“文静,原来是XX段的。”
我焦急的问,“那她现在呢?”
“前阵还听说,是XX车队的车长了呢?”
“那没准能跟老迟偶遇呢,最近老迟也跑那条线。”朱师傅语重心长的说:“如果见到,老迟的心愿也算是圆满了。”
在回程的公交车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回想着迟师傅的故事,想起朱师傅说的那句话:“老迟的这一生,就是这样了。”
或许在别人眼里看来,迟师傅很傻。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一辈子心心念念只一人呢?
迟师傅还是孤单的,这世界这么大,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不让自己落单,而他选择了独自前行。
但在我看来,或许迟师傅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状态是难过的,因为他有所思念的人,心里有能温暖他的愿望。
或许世事无常,也许时间喜欢跟我们开玩笑,但是只要在时光里,有所思,有所念,心是温热饱满的,一个人的孤单也很美好。
手机突然想了不止一下,是W发了信息来:你还不回来么?我一个人估计得加班了,那么多材料需要审核,我已经眼睛模糊了。你多好,档案室美差呐。
我回复:他不是也在么?还有B哥。
W回复:你前脚走,他俩先后就下现场了,就我一个人接了一天电话了。
看到W的回复,我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一条微信又弹出来,是他:你什么时候回来?就那么点资料在档案室玩了一天。
我回复:我才没有玩呢,在回去的路上了。
他:我还有10分钟也到了,你要是先到在办公室等着我,不准先跑,知道么?
暮光透光车窗流动,空气中似乎有微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