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晨院,辰风从怀中取出穆祎之给他的盒子,打开来,便是一枚环形玉佩,上好的羊脂玉刻着一个辰字,辰风不觉轻笑,啥时候自己那天天板着脸的哥哥也会送这么精致又带些女子气的礼物了?却不料将玉佩拿出,下面竟压着一道手写的平安符,看到符纸一角特有的图案,是静安寺的标志,娘亲!
没错,符上的字迹确实是娘亲的,眼眶顿时湿润了,将东西收好,便匆忙跑向穆祎之的院子
似是知道他会来一般,穆祎之静静地站在屋前
“她,见你了?”
辰风声音略带哽咽,更多的是希冀
轻叹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我去时,便有一小和尚将此物交给我,母亲她,我没有见到”
辰风苦笑
“她不会忘记我的生辰,却总不愿见我们一面,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别问了,母亲不想让我们知道,定是有她不可言说的理由,而且,以现在的局势,或许她的选择是对的”
辰风红了眼睛,哑声道
“有什么理由,让她三年不愿见我们?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娘突然要出家?哥,你一定知道一些对吧,这三年来,我问了你无数次,你总不愿正面回答我,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太多的不明白,对慕容茵的思念愈深,加之喝了一些酒,声音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望着穆辰风的失态,穆祎之沉痛地闭上了眼睛,终是一狠心将辰风拉进了屋,对着他低声道
“穆辰风我告诉你,若不想娘亲出事,就不要问为什么,真的,不要问,你什么都不知道,好吗?就还像以前一样,做你的穆六少,不要多想,也不要再问,只要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娘亲就是安全的,你明白吗?”
穆祎之也是有泪流出,却是紧紧扣着辰风的肩膀,凝视着少年红肿的眼睛
辰风久久不语,最后望着他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再问了,夜深了,哥,你早点歇息吧,我先回去了”
擦干眼泪,重新换回那副清朗的公子哥形象,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穆祎之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眸光深沉,脑海中浮现出三年前的那一幕
“啪!”
“贱人!你都知道些什么?”
穆靖远狠狠甩了慕容茵一巴掌,慕容茵应声倒地,从门外准备进来的穆祎之刚想跑过去便被慕容茵身边的于嬷嬷捂住嘴拉到内室的屏风后躲起来
慕容茵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也没有站起身来,只是抬头望着男人冷笑道
“将军是不相信我吗?我什么都不知道”
穆靖远狞笑着捏住慕容茵的下颌,缓缓靠近她
“茵儿,你还是不听话啊,想知道你身边那两个婢女现在如何了吗?本将军告诉你,她们两个,已经被我送到我那军营里了,里面都是我秘密培养这么多年的兵,太久没见女人了,所以,她们一定会很享受的”
说完一把甩开慕容茵,顿了一下继续开口
“不过很可惜,她们没撑过三天,就香消玉殒了,至于她们的家人,本将军也派人好好照顾了”
慕容茵瞪大了眼睛,愤恨至极,哽咽地骂道
“穆靖远,畜牲!她们才十几岁,什么都不知道,你简直不是人!”
“啪!”
又是一巴掌,慕容茵再次跌到了地上,穆祎之在屏风后使劲挣扎,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可于嬷嬷死死捂住他的嘴,将他按到地上,不让他动弹
“呵,慕容茵啊慕容茵,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吗?其实吧,若你一直老老实实的,不插手我的事情,我不会这么快和你撕破脸,哪怕你公然教导老五老六和我作对,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派人调查我,竟然还摸到了我的军营里,若不是被我的人发现,恐怕你早就传书给你那陛下哥哥了”
慕容茵冷冷地嘲讽
“你当真以为凭你养的那些兵,就能和朝廷相抗吗?穆靖远,我劝你还是别瞎折腾了”
穆靖远却是不以为然
“公主啊,这个时候,你还是想想自己吧,哦,对了,还有你那两个儿子”
慕容茵慌了
“你想干什么?虎毒不食子,他们可是你的骨肉,就算你不念我二人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也不能对他们下手吧”
穆靖远踱步到堂前座位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地说道
“不过是两个和我完全不一心的崽子罢了,哪用得着我亲自动手?”
慕容茵从地上爬起,艰难地站好,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说,若长公主和两个孩子先后身死,朝堂上会不会引起轩然大波,你我二人都知道,我不过是皇上安插在你身边的一枚棋子,虽然我这颗棋子没有起到牵制你的作用,但若我和孩子意外身亡,不正好给了皇上动你的机会,穆靖远,你若当真做好了造反的十全准备,不会直到现在还没有动手,所以,我相信你不会在此时落下把柄吧?”
“啪啪啪”
穆靖远闻言放下茶杯,拍了拍手
“当真是为母则刚啊,长公主这一番陈词甚有道理,本将军想了想,决定可以暂时留你母子三人的性命,不过公主也要拿出一些诚意来吧”
慕容茵暗暗舒了一口气,她赌赢了,两个孩子能保住
“将军不用担心,你的事我一概不知,我会自请出家,从此与朝堂与穆家断绝联系,至于两个孩子,我也不会再见,将军可放心?”
她明白,只有将两个孩子留在穆府,留在穆靖远身边,他们才是安全的,而她,只能彻底断了自己与穆府的联系,让穆靖远放心。
“好,公主的处理办法本将军甚为满意,至于皇上那边,你知道该怎么说吧?必竟,你我二人不能和离。”
“我明白,若和离,定会引起皇上猜忌,我会说厌倦了驸马天天留恋青楼,荒**荡,将一干舞女妓子往府里带,闹得鸡犬不宁,庙里清静,我去避避,也正好为我朝祈福”
“哈哈哈,原来为夫在公主眼中竟是这种形象”
“这不正合将军意吗?我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妹妹,相信他会同意的,不过将军府这边,也要将军打掩护了”
“这个好办,不过堂堂公主长期居于庙中,皇上会怎么想?”
“这,就需要将军自己想办法了,而且恐怕过不了多久,将军就会和朝廷摊牌吧,届时我这个公主也不起什么影响了”
“行,随便找个理由报上去,只要你没出事,谅皇上也不会深究,明天我就安排你去庙里,你最好给我真正安分了,别让我再看见你有什么小动作,至于那俩孩子,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我明白”
“哼!”
穆靖远一甩袖子便离开了,慕容茵笔直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才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她刚刚是真的怕,怕穆靖远狗急跳墙,对两个孩子动手,硬是拿出毕生勇气与他谈判,万幸,他还不敢公然和朝廷抗衡,可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娘!”
穆祎之终于趁于嬷嬷手松之际,挣脱了桎梏从屏风后跑出,哭着扑到慕容茵身旁
“少爷!”
于嬷嬷紧跟其后。
慕容茵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直起身子扣住穆祎之的肩膀,望着他的眼睛厉声说道
“穆祎之,不准哭,你记住,你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忘掉刚刚发生的一切,和谁都不要说,尤其是你弟弟,明白吗?”
穆祎之擦着脸上的泪水,却越擦越多
“娘亲是不是要走,娘亲不要我和弟弟了对吗?”
慕容茵狠心道
“对!我就是不要你们了,从此以后,你就当没我这个娘”
“娘亲骗人!”
于嬷嬷在一旁说道
“少爷,你一定要听公主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我不要娘亲走”
穆祎之叫嚷着,慕容茵放了狠话
“你要不想我死,你就尽管闹!于嬷嬷,带他离开!”
于嬷嬷流着泪应道
“是,公主”
穆祎之听她一吼,也不敢哭了,任由于嬷嬷将他拖走
思绪渐渐回笼,穆祎之望着屋内的一豆烛火,握紧了拳头,他今天去静安寺,果不其然发现有人一直在监视慕容茵,就连慕容茵派人送给他的东西也是经过查验的,这几年来,穆辰风每每问及慕容茵之事,他总是含糊地回应,并再三提醒穆辰风不要太过明目张胆与穆靖远对着干,若是可以,他真想和穆辰风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数日后,林府
午间,少女懒懒地坐在亭下,一脸愁容,林景煜一大早就出去浪了,这会儿手里把玩着不知道哪家姑娘送的刺绣香囊往院中走,到自家妹妹对面坐下,语气轻快
星露,你猜哥哥我今天和谁出去了?是穆辰风那小子,诶,我跟你说,那小子今天当众气哭了一姑娘,说人家身上脂粉味太浓太臭,熏着他了,哎呦,给那姑娘委屈的,哭得梨花带雨,唉,我瞧着都动容,结果穆辰风看都没看一眼,绕过去就走,你说这小子,嘴是真毒”
“哦”
星露反应淡淡,眼皮都没抬一下,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景煜急急抿了一口茶水,问道
“我的好妹妹,这是怎么了?你已经闷闷不乐几天了”
星露支着头看向景煜,郁闷地说道
“哎呀,别提了,迎春宴将至,贵妃娘娘指定了一批官家小姐抽选才艺,届时御前表演,你妹妹我很不幸地名列其中,又很不幸地抽到了舞蹈,呵,你说,那么多才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抽哪个都行啊,怎么偏偏抽到了舞蹈呢?”
星露越想越烦,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只有半个月时间了,就算立刻开始学,到时候也肯定会出丑的”
林景煜一听,了然道
“哦,怪不得呢,你呀,从小就讨厌学平常闺阁女子的那一套,后来离京那么多年,肯定是碰都不会碰一下的,上次那绣品我可是请了好多家的绣娘帮你赶制的,才不至于露馅儿,不过这次还真是棘手”
星露期期艾艾地看着景煜,拉拉他的衣袖,撒娇道
“真没办法了吗?哥哥,你在京中这么多年,见识肯定不少,帮帮我嘛,好不好嘛?”
“噫~~”
景煜故装嫌弃地弹开身子
“你呀,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这般撒娇吧,只不过,你这撒娇学得可真不像,啧啧啧”
星露一听,秒变正经
“切,你以为我想啊,拈声嗲气的真累,我这不是没辙了才问问你这京城四少之一的林大公子嘛?看能不能给出出主意”
景煜挑了挑眉,往星露身旁一坐
“看,这才像你嘛,要说办法,有倒是有一个,武舞中有一种剑舞,我想着可能适合你,就是把剑法编成舞来练”
“剑舞?可影阁的剑法过于独特,我若当堂演出,却是不可”
“这个嘛,嗯,我觉得你从你所练的那几套剑法中各截取一段,稍做改编后混在一起不就行了?必竟世人真正能看到的影阁剑法都是连贯的,几套混在一起的,应很难看出。”
星露沉思后,点头道
“只能如此了,我试试吧,到时拿木剑上场,不过,哥哥懂的还真多,想来没少去那烟花之地吧?啊?”
景煜一听急了
“好哇你,我刚帮你解决烦心事,你就这样戏弄你哥哥,哼,早知道就该让你继续愁着”
“别呀,我瞎说的哈,谢谢哥哥啦!我哥哥就是厉害!”
景煜抬手刮了一下自家妹妹小巧的鼻子,傲娇道
“这还差不多。哦,对了,我来本是想给你这个的”
景煜拿出两张地契递过去
“云前辈给爹爹来信说千叶已经带着千羽安全回到江南,但茶语楼和静雨院,因先前影阁的人都撤走了,所以他将这两处地方交给你,让你看着处理,我从前院过来,爹爹让我把地契交给你”
星露接过那两张地契,惋惜道
“都怪我,要知道影阁在京城立足本就不易,这两处地方可是师傅多年的心血,被官兵搜查后,能不能正常经营都不知道。”
“好了,你也别自责了,即便那两处地方对影阁而言已不安全,但你身为影阁少阁主,也是可以有自己的产业不是,届时茶语楼重新招人经营,自是不会有人再去怀疑,至于静雨院,我觉得你不妨整修一遍后也经营成店铺,两者皆归到你名下,还能有些盈利,再者,也不会白白便宜了外人,我想云前辈将地契交给你也正有此意”
星露将东西收好
“好吧,我再想想,哥哥的建议可行,不过我有意把静雨院改造成学堂,招收寒门子弟,不论男女,均可报名”
“这主意不错,我可以给你找几位夫子,我可是认识好多有真才实学但又不愿入仕为官的才子,请他们去教书完全没问题,我改天去登门拜访一下”
星露来了兴趣,好奇地问
“不对呀,哥哥你整天往勾栏瓦肆之地跑,怎么认识那些学者的?嗯?”
景煜脸上露出一抹可疑的红晕,有瞬间的局促,然后笑道
“说什么呢,你哥哥我好歹是在翰林书苑结业的学子,论才识肯定不俗呀,那和我同行的人自然也差不了是吧”
星露眨巴眨巴眼睛,坏笑
“是吗?”
“唉呀,其实就是,你知道我不是喜欢听曲儿吗?我之前在风月海棠听小调时认识了一些同道中人,便引为知己了,跟着他们便结识了不少才子,虽大都是寒门出身,然才情可谓是俱佳。”
“风月海棠?那是什么?”
景煜别过了脸,急急说道
“你别管,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要相信你哥哥我的眼光绝对没问题”
“哦,那我就不问了,我当下还是先将迎春宴的事准备好吧”
“可不是嘛,所以妹妹,你赶紧去准备吧,昂”
星露不置可否,撇了撇嘴,心道自家哥哥绝对隐瞒了些什么,风月海棠,嗯,她先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