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穆府书房
一位幕僚将东西递过去
“将军,这是今年晚秋东茶西运的通关文牒以及银两登记帐本,有了这个,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批银两运到我们各地的私营”
穆靖远接过去翻看着
“嗯,那批茶商准备的如何了?”
“将军放心,胶东地区的茶商已经开始行动,那批银两正陆陆续续的转移”
“大理寺那边,想办法往河间太守身上引了吗?”
“回将军,华泰已被捕,正在押回京的路上,我们的人两天前就把东西放他家了”
“很好,就算这次不能把林奕拉下台,他也难逃罪责,而现在他恐怕是分身乏术,等他回京,一切都已成定局,届时,纵他如何力挽狂澜,也难改变什么了”
“将军圣明”
而此时,两道穿黑色夜行衣的身影已偷偷潜入穆府
“哥哥,去书房”
林星露示意,二人上到屋顶,掀开一块砖瓦,透过昏暗的烛光,正好看到穆靖远将手中的东西放到身后书架的暗格里
“将军,林相那边,我们要不要有所动作,给他制造些麻烦?”
“左右他已经离京,那一带地方官员可大都是本将的人,打个招呼,让他们不要轻易答应筹银,跟林奕多耗会儿,他在那边的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有利”
屋顶上,林景煜兄妹二人听的一脸气愤,就知道此次穆靖远会在背后使绊子
过了一会儿,书房没有人了,两人悄悄下来,溜了进去,从暗格中将东西拿出来
“东茶西运,通关文牒,他要这些干什么?”
林景煜很是纳闷
“每年这个时候,胶东地区的秋茶就会往西边运,而途中就经过黄河一带,啊!我知道了”
林星露说着翻看一下账本,迅速记了几个地名,又把东西放回原处
“过来,星露你看,这怎么会有这么多茶引”
林景煜从柜子上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来看全是茶引
林星露蹙着眉看着那些,而这时屋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看来和我想的差不多,我们先走,这个地方不宜久留”
“好”
两人将东西归位后匆匆离去
浓浓夜色中,穆辰风与穆祎之结伴走在园子里
“哥,你说,父亲的事,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就这样视而不见,听之任之吗?那可是关系到上万百姓的命啊”
穆辰风虽是纨绔子弟,但这么多年在米修和长公主的教导下,确是存了一份心系苍生的善良与赤诚,年纪尚小,纵有些不成熟,大事上还是拎得清的
穆祎之看着自己的弟弟,轻叹一口气
“我们又能如何,我们根本阻止不了什么,父亲的心思,连母亲都从未参透过,这也是最大的无奈,辰风,或许只有当我们真正经历了,才会明白我们的选择是什么?你会懂的”
“不过我觉得,最难做的还是娘亲,也不知道我们能否为她分担些什么?对了,哥哥你说娘亲到底什么时候会见我们啊?”
穆祎之脚步顿了一下
“我又怎么会知道”
“可都已经三年了,娘亲与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连我们她都不愿再见了”
“行了,别忘了娘亲是长公主,离开相府自有她的理由,你也别纠结了”
穆祎之似是不愿谈到慕容茵与穆靖远之间的事,辰风刚想再问,穆祎之已经大步往前走了
而此时穆府已经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
“将军,有贼人混入府中”
林星露二人不知怎的就被发现了,这会儿他们正想办法脱身,林景煜将星露拉到院中走廊的一根柱子后
“妹妹,待在这别动,我去引开他们”
“哥,别去”
星露刚想拉住他,他却已经走了,不由得心里着急,便往另一个方向跑,躲过一小堆拿着火把的家丁,她急急地去找哥哥,未料院子拐角处蓦然撞上一堵肉墙,抬眸,望见一张熟悉的狐狸脸,是穆辰风,她想不能让他认出自己,还好带着面巾,在那少年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然抽出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上,她比他矮了大半个头,这会举着匕首抵着他着实有些吃力,她略带威胁地开口
“别出声,我不会杀你,带我找出口,等我确认安全了便放你走”
穆辰风这会儿才弄明情况,穆祎之不再理他后,他一个人准备回屋,一路上心不在焉,就连刚刚撞到人也未察觉,突然被人拿匕首抵着脖颈倒还有些不习惯,望着那张戴着黑面巾的脸,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尤其是那双干净透彻的眼睛,他轻笑一声,脸上却未浮现一丝害怕的神色
“女侠莫急,千万手下留情,在下一定会帮助姑娘出去的”
听着他在如此关头还能若无其事挑逗别人的戏谑话语,星露有些不敢直视那双狐狸眼睛,默默转到他的身后,将匕首又挨近一些,冷声道
“别耍花样,快走”
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意,穆辰风任由她拿匕首抵着自己,仿若无事一般往前走,经过一棵海棠树时,有在府中搜查的侍从朝这边走来,穆辰风身形微动,猛的回身,刹那间夺过星露的匕首,一只手将星露的双手反剪到身后,另一只手扯下她的面巾,并顺势揽着她的腰肢将她抵到了海棠树上,树上开的正绚烂的秋海棠的花瓣掉落在二人身上,林星露完全没有料到看似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穆六郎武艺竟如此不俗,刚刚一系列动作,其反应之快令自己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这会儿抬头气愤地盯着他
“是你!”
穆辰风扯她面巾完全是出于好奇,当看到这张令人惊艳的小脸时,确是十分惊喜,
望着那张俊逸的脸庞,林星露忽然察觉此刻二人之间的氛围有些暧昧,忙将头别了过去
“什么人,出来!”
那边的侍从已经察觉到这边有动静,提着剑一步步逼近
穆辰风忽的淡笑一声,低头,缓缓靠近星露,在唇部离她的耳朵仅有不到一寸距离时停下,轻声说道
“丫头,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
男子陌生的温润气息扑面而来,星露感觉有些灼热,耳朵也痒痒的。
穆辰风抬臂,将星露发间的一片花瓣拈下,而困着她双手的那只手将匕首又塞回到她手中,旋即便放开了她,起身离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大半夜吵吵嚷嚷的。”
侍从们看到是穆辰风,一个个忙把剑给收了
“六少爷恕罪,今夜有贼人闯入府中,小人等奉将军之命搜查”
“什么贼人?这边可是小爷的屋子,小爷一路走来没见到一个贼人呀,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们去搜搜吧,省的那贼人对小爷我意图不轨”
穆辰风示意了一下自己住的方向
“是,少爷”
侍从们说着便往那边去了
穆辰风抬眼扫了一下那棵海棠树,知道星露已经走了,低头,看着静静躺在手心的花瓣,嘴角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夜幕下,两个身姿相似的少年站在屋顶上对峙着,秋风拂过二人的衣衫,一黑一蓝,都不甚清晰,蓝衣少年率先开口,平淡的语气打破了这份宁静
“我知道你是谁”
“所以呢,你想怎样?抓了我向你爹邀功”
“五少爷!”
底下家丁们正匆匆赶来,穆祎之静静望着那蒙面少年,冷俊的脸庞看不出表情,猛然间握着剑朝景煜刺去,景煜在剑离他约一寸距离时堪堪侧身躲过,而穆祎之却在此时轻声对他说道
“快,打伤我!”
景煜愣了下,随即一掌打向穆祎之,穆祎之感到这一掌景煜并未用力,便在拿手去捂心口时又给了自己一掌,之后从屋顶掉落下去,景煜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功一闪便消失了。
“少爷!”
“少爷,您怎么样?”
“怎么回事?”
穆靖远也赶了过来
“爹,是孩儿无能,让那贼人跑了”
穆祎之虚弱地倒在地上,向穆靖远请罪
穆靖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罢了,你伤的不轻,回去让府医给你治治吧”
“是,孩儿告退”
穆祎之走后,穆靖远带着谋士孟非又回到了书房
“将军,今日这事,您怎么看”
穆靖远打开暗格,发现里面的东西明显有被人动过的痕迹,他阴笑一声
“呵,无非是有人按捺不住了,看来我们原先的计划已经暴露,不过,既然他们想查,那就让他们查个彻底,到时候看这火能引到谁身上”
“左右运茶这一块,怕是没法再用了,孟某认为不如将计就计,我们这样做…”
孟非在穆靖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两人眼神互通后很快便定下新的计谋
林府,兄妹二人回来后便进了主屋
“所以,妹妹你的意思是,穆靖远想要借东茶西运将那批灾银转移到其他地方”
“应该是这样的,我在那账本上记下了这几个地名,可能就是灾银要运往的地方”
林星露说着拿出那张刚写下地名的纸递给景煜
“淮安,南水,景州,汾州,这不都是穆靖远的封地所在吗?”
“的确,在自己的封地养兵无疑是最简单又安全的选择,灾银运往那里倒不奇怪”
景煜撇了撇嘴,略有不甘的说道
“唉,想想那几块封地都来气,当年圣上登基,收了咱爹的兵权,赏赐这些封地,咱爹没要,结果那穆靖远没交兵权不说,倒还好意思以为朝廷练兵为由向圣上讨要了这些个富庶的地方,几年来更是将那些地方的官员全部换成了自己的爪牙,现在就算咱们想去那地方查也躲不过他的视线”
“这件事情咱们丞相府不好出面,平白惹人怀疑,不过大理寺卿常淮倒不是穆将军的人,这两天想办法让影阁通知到大理寺,顺便将这四镇的官茶商都暗中查探一番”
“行,不过影阁一直插手,穆靖远会不会有所察觉”
“不确定,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他们尽量减少聚集次数,而且一旦有意外发生,可迅速撤离”
星露说着走到屋外,吹了一声玉哨,千羽很快便出现了,
“少阁主,有什么吩咐?”
“将这几个地名记下,想办法通知大理寺去查当地东茶西运的货商”
“是”
星露回来时,林景煜不知从哪摸出了一件半成的绣品,歪歪扭扭的针法根本看不出绣的是什么东西,景煜举着研究了半天,不禁望着她失笑道
“我说妹妹,咱爹的话还真对,你要是男儿身,绝对堪当国之栋梁,国术,查案,武功,权谋,文墨,还有哪样是你不通的?不过要是把女儿家的刺绣,舞蹈也学会,就更完美了,不然哪天看到你的梦中情郎,送出一个绣着鸡鸭的定情信物可就不好了”
星露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一把将那绣品抢了过去
“它怎么会在你手里,这不过是我还没绣完的凤凰,因为皇后寿辰快到了,按往年的规定,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小姐都要献出一件绣品,咱家没别的小姐,我又刚回京,肯定是要参加寿宴的,母亲帮我选了百凤图,可这凤凰我绣了几天,越看越像只肥公鸡,怎么拿得出手?又不好意思劳烦母亲,正愁着呢,你还在这取笑我”
“呵呵,咱家这无所不能的小姑娘也会有因技艺不精而发愁的时候,放心,这事哥哥我帮你解决,肯定不会丢了你的脸面”
“真的?那我就不管了!”
星露高兴地将那“凤凰”又丢了过去,林景煜接住后宠溺地笑了笑
“你这丫头,以后倚仗哥哥的事情多着呢,还不趁机讨好讨好我”
“哼,我才不,什么时候咱们比试一场,看看哥哥你武艺又精进了多少?需不需要我这个妹妹指导一二呢?”
“好啊,我期待着”
林府正是欢愉祥和的氛围,却不知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