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不过是世事的浮光掠影。命若蜉蝣又如何,世人欺我,我便杀尽天下人。世人皆知戏子多情,怎会多情,戏子无情。
无双走上楼,这样的梯子她已走了不知道多少遍,却永远记不住它们的样子,她也不想记得。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哀嚎,男子的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划痕,鲜血滴在地上。无双平静地上着楼。
“我等了你太多年,楚欢。”无双将玉檀香掩在袖中,推开门。
楚欢此时已经安静下来。看着打开门的瘦削的女子,就在这一瞬间,一股熟悉感在心头蔓延,他的胸口闷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无双给他松绑,然后坐在桌上笑靥如花地望着他,“果然长大了。”
不过楚欢没有听见,他一双深邃的杏眼审视着面前的人。
到底……在哪见过?
“公子在想些什么?可是恼怒。”无双沏了壶茶,倒了两杯。递给楚欢。
“小生不过一介书生,受姑娘如此待见,着实……”
“恶心。”无双笑意不减。
当年,檀花开时,某个人如此说。
“不,小生不是这个意思。”楚欢愣了一刻,赶忙摇头,却没有接过茶。
“无双给公子唱个曲儿吧。”
楚欢走在街上,将脚旁的石子踢远。
“晦气!”一想到那疯子唱的《梨园恨》,怒气不断上漫,自己最厌恶的曲子,偏偏被她唱了。
“疯女人!”他补充道。
楚欢没说话,坐在石板上很久,直到夜色将他深深掩埋。
“恶心。”这句话他一直记得。
“娘,我回来了。今日在学院作诗晚了些。”楚欢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许如仙蹲在桌下抽泣。
楚欢眼中闪过几分戾气。不过在他娘抬头之前,他又恢复了那个纯良的表情。
“娘,起来吧。欢儿回来了。”楚欢将许如仙从桌下拉出来。
“欢儿。”许如仙抱着楚欢泣不成声。楚欢闭上眼,一行泪划过面颊,被他快速拭去。
“本姑娘不喜眼泪。”记忆里,有人曾说。
书院里,绿柳成排,又到了柳絮满天的时候。
“那男人的脸就这么毁了,太可怕了。”
“什么!那无双有这本事。”
“这铭芳,果然不同凡响。”
听完全过程的楚欢将手上的笔放下,转身而去。
那女人有这本事,我便也省了诸多麻烦。楚欢笑着往铭芳走。
“曲尽魂归。”无双在台上唱着《忘月辰》。楚欢站在门外远远顿住了脚步。
银白的头发,站在绛红的戏台上,似寒天里的漫漫白雪。恍惚间,他又看到她一袭长衣,伸出掌心接住满天的雪。可她已经死了,尸体被埋在那年的雪天。
“薛郎,月圆了,终究是要离开了。”女子唱道。
“镜花水月,不过是千秋长梦。”楚欢低声接下去。
“这位爷,要看无双得进去赏银子,怎可在外白看呢?”一位小姐道,众人皆起哄大笑。
楚欢微眯杏眼,温文尔雅躬身,手中折扇随之展开,青衣信步走到台下,戏已罢。
“陌上花如锦,铭芳花照雪。”
房内,无双沏着茶。
“不知姑娘可能将这檀香卖与小生。”楚欢也不遮掩。
“你是说这个?”无双拿出一个白瓷瓶“可我这东西金贵得很,本姑娘不喜送人。”
本姑娘不喜眼泪。
楚欢突然走近几分,眼中似有几分触动,声音提高了几分,“你再说一遍。”
无双显然被惊到了,但她笑道“怎么,你有意见?”
楚欢缓过神,自嘲地回了一笑,眼中布满血丝“姑娘,不知你在某些时候,是不是特别想杀死一个人。”
无双盯着玉檀香,干脆而坚定,“是的。”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若是可以,我真想现在就杀掉她。
“多谢姑娘了。小生就不叨扰姑娘了。”楚欢微微俯身。
楚欢出了铭芳,将怀中的利刃随手扔在草丛里。
“她已经死了,楚欢,你清醒过来吧!”楚欢只觉得胸口愈发疼痛。“你现在怎可为了个女子,如此走火入魔。”
楚欢又回来捡回那柄利刃,刺进胸口。
楚欢,你不要再想了。
站在楼上向下望,无双这些场景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楚欢做了一场梦,他又回到了那个雪天。
“破书,这样撕着才好玩。”楚欢躲在一棵古树下将学册全部撕烂,放声大笑。
“就不怕你爹打你?”女孩从树上跳下来,靠在树上双手交叉胸前,笑道。
“说是路上帮了人,丢在路上了就好了。”男孩看到女孩,也不吃惊,眼中多了几分狡黠。
“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女孩凑过去看一眼。
“你说这些诗词?”楚欢瞥了她一眼。
女孩点了点头。
“你教我,我想学。”女孩目光中看不出温度,但楚欢看到了她的期待。
“明日你到此处,我教你学诗。我们拉勾。”楚欢伸出小拇指。
“谁要和你拉勾,无聊。”女孩挥挥手走远了。
楚欢将学册卷好,目送女孩远去的背影,准备回家去,但突然想起什么事来。
“你叫什么啊。”楚欢朝远处喊。
“月远。”女孩的声音很小,楚欢没有听见。只看见红色的背影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