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漫回到水境后,听云端说了个中原委,方知小七早已遇害。
云端准备晚餐时,她独自坐在泳池边沿,双足浸泡在水里,看着漫城的晚霞发呆。
“漫漫,吃饭了。”
云端走到步步漫身后,她的背影和霞光相融,身影曼妙而寂寥,她转头看过来时有些逆光的脸,美得如同梦幻,却带着一丝苦笑。
步步漫复又低头看着水面上的波光粼粼,叹息道,“端端,我心里总感觉亏欠了小七,她是个善良的姑娘,和我只是萍水相逢,却因为我改变了命运。”
云端走到她身后,单膝跪地从身后把她搂在怀里,“漫漫,小七的死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步步漫心想,如果自己不出现在这个世界,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步步漫交朋友向来慎重,都是奔着一辈子的交情去的,在现代她好友如云。
以前步步漫总觉得自己感情受诅咒一般,总和喜欢的人阴差阳错,有缘无分,但幸运的是,她的朋友圈非常牢固。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两者居然调转过来了:
感情如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拾,老公孩子都有了;友情却泥石流般坍塌,才交了一个朋友,就眼睁睁看着人家惨死。
“傻瓜,就算有人因你而死,漫漫,我也不许你自责难过。”云端直接起身把她公主抱起,阔步走回别墅。
“别再多情善感了,否则不让你吃饭,我们直接日落而息吧。你记得,你谁都不欠,只欠我的!”
“你敢~!”步步漫在他怀中扭动身体娇嗔,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眼看云端没去餐厅,径直走向卧房,步步漫急红了眼。
“啊?!你真的不让我吃饭了?你真的?混蛋!你不让我吃饭,违反约定,我要和你一拍两散,势不两立!”
“漫漫,一拍两散,正合我意,势不两立,若可一直两两躺着,我也十分愿意,但我不能保证躺着不动。”
云端对这两个成语,自有他自己的解读。
步步漫顺着去想,立即心领神会,两腿踢得如打鼓,“你这无耻下流肉酸之徒!还不放我下来!”
云端把她抱到衣帽间,轻轻放下,才一改戏谑,认真道,“漫漫,你久坐水边,裙子湿了,先更衣吧。”
“这点小事,我用灵力轻轻一弄就好了。”步步漫嘟囔着说。
“不是你说不用灵力的吗?”云端宠溺地一笑,并为她挑选了一套舒适的常服替她换上。
“奥~~”步步漫乖巧地任他摆弄,“对了,小晨晨呢?快下课了吧?”
云端腹黑一笑,“我给晨儿安排了寄宿学校,叫他潜心学习,等我们找到月之镜再去接他。”
“他一个小朋友,又在宫里娇生惯养,能自己照顾自己吗?”步步漫想起照顾和弥补小晨晨的承诺,一直在光说不练,有些丢脸。
“我安排了机器人照顾他,比凡人周到,漫漫放心。”云端毕竟是亲爹,不会不管不顾。
“端端,我们可否缓一缓,再去寻找月之镜?”步步漫觉得当务之急,是去履行对小晨晨照顾的承诺。
“漫漫有何事?”云端帮步步漫将长发挽起,道,“漫漫,寻找月之镜事不宜迟,如果镜子被他人觊觎,唯恐生变。”
尤其是云端在扬州城根本无法感应到玄赤的能量,担心他或有异状。
“一面镜子而已,有那么大的魅力吗?会有人要去觊觎一面镜子吗?”
步步漫收拾妥当,云端就牵着她走向餐台。
步步漫冲到云端跟前拦住他道:“难道这是白雪公主后妈的魔镜?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天下最美的人!是云端呢,还是步步漫?”
“漫漫,这面镜子,可以打开不同时空,可以送人进入轮回,也可以决定死者是通往天堂,还是地狱。”
当初毕竟就是月之镜将云端送入轮回之境,而且它也是玄赤来到这个世界的钥匙和通道。
“不是人人死了,都可以进入轮回吗?”
步步漫不知道天堂,地狱,和轮回,究竟是怎么回事,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无神论者,不过如今既然她自己和云端都曾轮回过,那想必人人都可轮回。
“漫漫,我曾听镜中月玄赤说过,人死了,或者元神分离时,轮回是最佳之境。”
两人终于回到餐桌前,云端为步步漫扶好桌椅安顿她坐好,并递给她一双筷子。
“大部分情况下的魂魄,有几个归属:有些化为鬼魂留恋人间,没有实体可以依附;有些元神俱灭,陷入虚无。天堂是一种美妙的幻境,而地狱则是一种惩罚的幻境,两者之间,仅仅一线之隔。”
云端回忆着玄赤的话,又结合了自己的理解道:“上了天堂或者下了地狱,皆非真实,也再无悬念。只有轮回,才能让元神有机会实实在在地再活一次,或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如我这般。若能得到这面镜子,可以控制许多人心。”
“那已经死掉的人,如果还有魂魄,是不是有了这镜子,就能送她去她想去的地方了?”想到这里,步步漫的脸上多云转晴。
“如果还有魂魄,或许可行。”
“端端,你砍了八爪飞蛾时,小七也魂飞魄散了吗?”
“我刻意只杀虫子,不曾伤及无辜。”云端道。
“当真?”步步漫心中升起了一股弥补小七的希望。
“漫漫,你意欲何为?”云端难得见她举着筷子一动不动,有些反常。
只见步步漫眼中发亮,果断放下了筷子,“端端,你快陪我去找小七的魂魄吧!”
“漫漫,你为了这顿饭恼了我,却要为找小七的魂魄舍了它么?”云端一脸严肃。
他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大步流星走到自己座位前,一屁股扎扎实实坐了下去,“吃完再去!”
步步漫见云端闹了别扭,好像是那么回事儿,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便只好先顺着毛捋,按耐心中迫切,速提碗筷,假装淡定而又囫囵吞枣地扒拉起来。
是夜的扬州城,依旧是客来客往,灯火通明。
万秀阁里的李妈妈正坐在她房中梳妆台前,喜怒参半地数着银两,盘算着这段时日张府送来的银子,是否能抵得上她送出去的这些姑娘的身价。
如今张府出了变故,无法送来尾款,送去张府的姑娘又都团灭,无不让这老鸨肉痛,所幸送走的都是些比较过气的姑娘。
李妈妈一边算计,一边骂骂咧咧,取了桌上的茶杯猛地往嘴里一灌,一股腥臭的味道顺势灌入喉咙,在嘴里轰然炸开,冲击味蕾,让她哇的一口呕了出来,却还是吞了不少下肚。
“哈呸呸呸呸呸呸呸!!!!”李妈妈呸呸呸呸完,定睛一看,那杯子里,还有淋在她手上,竟都是粘稠的浓血,抬头一照镜子,嘴边也是血淋淋的,看上去好不吓人。
“哎哟喂,来人!是谁干的好事!竟敢在阎王爷头上动土!活腻烦了!”
这妈妈吓得是一声惊叫,大喊来人,此时却一阵风吹来,把门窗都给紧紧合上了。
李妈妈慌乱地一把抓过桌上的银子,抱在怀中哆哆嗦嗦,强忍颤抖的声音,假装彪悍大喊大叫。
“谁?!谁躲在背后暗算老娘!出来!老娘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孽障没有见过,老娘......才不怕你!给老娘抓到了,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李妈妈贼头贼脑地四处张望,却不见来人,正松了口气用袖子抹去一额头的冷汗,却觉头顶一阵温热,屋顶好似漏水一般不住地滴落着液体,正好一滴一滴地滴在她头顶上。
李妈妈用那只干净的手摸了摸头发,再将手放到眼前一看,手上又是黑红的血淋淋一片。
“哎哟又是血啊喂!见鬼了呀!”李妈妈一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哆哆嗦嗦地退后了几步,口中念念有词往梁上看去,这不看不要紧,赫然一看,差点被吓破了胆。
只见一个没有皮肤,浑身血肉裸露在外的人,正四肢扭曲趴在梁上,两个血淋淋圆溜溜的眼球狰狞地瞪着。
那怪物转动着眼球,低头看向李妈妈,咧着一嘴带血的牙齿,阴森森地笑道,“妈妈,我是小七呀,你还记得我吗?”
说罢,她把一个手指放入口中,吮吸了一会儿,再卜一声地拔出,两只圆圆的眼珠子怒气冲冲,瞪着那李妈妈,诡异地问道,“妈妈,你说要扒了我的皮,说了多少年了,我的皮如今自己剥了,这样好看吗?你适才尝了我的血,好喝吗?”
步步漫和云端潦草吃过晚饭,就速速重返扬州城。他们先去了张府,四下看不到小七的魂魄,又去了城郊墓地未果,便隐身进入城中去寻。
刚一走进红灯区,云端就察觉到一股极大的怨气,正远远地从万秀阁里透出来,便协了步步漫一同往那万秀阁飞去。
两人循着怨气飞至万秀阁,来到一扇紧闭的窗外,里面透出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步步漫没有云端的天眼,并不知道窗内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声声惨叫,正要破窗而入,却被云端拦腰留住,让她稍作等待,两人于是悬立于窗外。
这时的小七正在用她血淋淋的手,一寸一寸地扒着李妈妈的皮,从脸上扒到胸口,又狠狠地将十指插入胸腔。
那李妈妈从哎哟喂的大叫,到越来越惨烈的呻吟,再到如今断断续续地抽搐,让小七尝到了报复的快意。
小七在李妈妈胸腔内一阵捣鼓摸索,然后狠狠地,将一颗还在跳动的心,硬生生扯了出来,血管次啦一断,这颗心才停止了跳动。
她拿着那颗心,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忽又闻得一股熟悉的味道从窗外飘来。
那眼球僵硬地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小七将还没嚼烂的心头肉吐了出来,看向了紧紧关闭的窗户,却发现用意念打不开它,似有一股强大的阻力挡着。
小七撇了撇嘴,放下死绝的李妈妈和她那颗心脏,转而往那窗户爬去,一边爬一边咒骂。
“步姑娘,我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喝了你的血,吃了你的心,再用你的肠子把你五花大绑,吊在扬州城门,方解我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