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张义率军出征,不料遭遇埋伏,损失惨重,人似乎也随着那些风沙,被埋没在大漠中。
三日后,战败的消息传来。
说来也是怪哉,堂堂官邸,今夜的灯火竟如此的昏暗,一个人正在堂上焦急的踱步,他在等待一个消息。
昏黄的灯火下,慢慢的出现一个人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来了!
“事情如何了?”
“禀大人,已办妥了,张义及其随行出征的一千余人,已是一去不复返了!”
“有无活口?掩盖的如何?”
“大人放心,一切将为永远的秘密。”
一声大笑响起,充斥着正堂,这一刻,他等了太久。
他人的生死,在有些人眼里,永远都是儿戏,他们只会关注自己的利益。
翌日一早,张义府邸。
张信睁开朦胧的睡眼,昨晚他难得睡得很香,精神十足,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他很快便如往常一般,进了后院。
张义带着府上大部分家丁走后,后院就冷清了许多,多日未能耳闻刀剑的碰撞声了。
张信拾起木刀,同往常一样挥舞起来,却着实不像个样子,毫无章法可言。
他心里仍然充斥着对张义的愤怒与不解,这让他总是胡思乱想,缺乏专注的状态。
看着冷冷清清的后院,一股无聊之感突然涌上心头,张信便丢了木刀,一屁股坐在地上玩起地上的雪来。
好歹也是个十五岁的人了,如此表现着实令人费解。
“信儿,在做何事?”周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张信一大早不练武,这令她有些奇怪,毕竟这不是他的习惯。
“无事可干,无聊而已。”
张信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搓着个雪球,睡眼惺忪,活脱脱一副懒汉的样子。
怕不是昨晚睡太足了至此?
周氏见了,却也无可奈何,练武一事,平日里都是张义在负责,她一个弱女子,纵有这心思,又如何催促张信练武?
“夫人!夫人!”急促的脚步声传进了后院。
听这气喘吁吁的家丁的声音,周氏只得暂且撇下张信去迎接家丁,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家丁跑得着实快,眨眼的功夫就跑进了后院,站在周氏的面前喘着粗气。
“夫人,呼~呼~,将军他,他......”
狂奔加上惊讶,令他说话结结巴巴的,半天才说了半句话。
“莫急,慢慢说。”
这家丁,是她前两日派去官邸打探消息的,如此慌张,已让周氏渐感不妙,周氏却仍努力克制着,保持着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今早,太守大人接到奏报,说将军所部......所部于三天前遇袭,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将军,将军也于乱军中遇害啊!”
家丁语罢,便跪在地上,用衣袖掩面哭号起来。
周氏听了,只觉一道惊雷炸响,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失去了知觉。
周氏睁开眼时,发觉自己已躺在了卧房的床上,旁边正站着一位家丁。
门外的声音有些嘈杂,怒吼声、规劝声、厮打声交织在一起。
“勿拦着!我今日定要砍死这帮狗贼!”这明显是张信的吼声,听上去已有些沙哑。
“公子,莫冲动啊!夫人还未醒,您千万别......”
“尔等休要管!放开!放开!”嘶哑的嗓音,虽听着恐怖,却也在破音后的一刹那失去了力量。
“门外,发生了何事?”周氏刚从晕厥中醒来,声音还有些微弱。
“回夫人,是公子……”
“扶我出去。”
张信依旧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吼大叫,细看去,他的脸上有些许泪痕。
“休管!放开!”
三个家丁这边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两人死死地抱着张信不肯撒手,剩下一人拦在张信的面前,不住地规劝。
张信挣扎着,死活挣脱不了家丁的束缚,只得不停地摇摆着身子,拖着两人艰难前行。
张信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左手中还有一把环首刀!
不真的砍,吓走他们也是好的。
可不知张信是不是已丧失了理智,大叫着竟就这么把刀抽了出来,举刀就想向前砍去。惊的面前的家丁连连后退。
“信儿!”
如同时间静止一般,那闪亮的刀停止在了半空中,张信整个人,也如凝固了一般不动了。
三位家丁看去,见是周氏,忙行礼道:“夫人。”
“你们先退下吧。”
“喏。”
张信丢下了那把他钟爱的环首刀,刀与地面接触,发出“锵”的一声响,在这声音的伴随下,张信跪在了地上。
热泪,渐渐地从他的眼角里钻出,落在了地上。
“娘......爹他......为何......为何如此......”哑着嗓子的张信,说出这番话时,仿佛刀子扎在心上,是如此的叫人心疼。
这个少年或许终于理解了张义临行前那副凄冷的面容。
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固然光荣,固然伟大,可光荣的背后,有多少人失去了至亲,又有多少家庭的悲痛和哭号。
未必是不理解,只是痛苦有时候会掩盖这种理解。
看着张信如此,周氏内心也是一阵绞痛,丈夫战死沙场,儿子悲痛哭泣,无不牵动着她的心。
眼泪,也爬上了她的眼角,正在打转,她只想抱着张信哭号一阵。
“信儿,就交给夫人了。”
张义那一晚对她说过的话,此时闪过了脑海,他的眼神,他的语气,他的凄凉,一切都是那般的熟悉。
她也需要力量和勇气,去面对这一切,然而眼下,她必须强忍着,去安抚好眼前的张信。
“信儿,莫哭,娘也伤心......”
张信并无反应。
巨大的悲痛面前,周氏一时也不知所措,不知说些什么好安慰张信。何况,她也承担着巨大的痛苦。
周氏缓缓走近张信,扶起了他。
“娘......”
周氏缓缓抱住了抽噎着的张信,用有些颤抖的手慢慢地抚摸着他的后背。
“答应娘,莫再如此伤心,娘要尔好好的活着,可否?”周氏发颤的声音叫人听着难受。
将门子弟、母亲、父亲、复仇、冷静,几个词汇慢慢地涌上了张信的脑海,让他一片空白的大脑逐渐清醒,某种说不出的力量在他身体里渐渐苏醒。
“娘,信儿答应!”
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他的语气很少如此的坚定,张信擦干眼里的泪,看着面前已红着眼圈的周氏,他干哑着嗓子,许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二个承诺。
好好活着。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放眼天下,能做到者又有几人?
张信收好了他的刀,将周氏扶回了卧房,他明白,时日无多,他仍有很多事要做,从明日起,他要真正开始面对这个世界。
十五年前,张义也曾许下过承诺,他坚持了很久,十五年后,他仍然选择背弃,只将痛苦留给了周氏和张信。
张信又能坚持多久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