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从这张义得胜归来之后,十年光阴便转瞬即逝,十年间他也没再出过战,仅是一心一意地抚养那个捡来的离奇孩子。他给孩子取名叫张信。
这个名叫张信的孩子才是我们接下来的故事中的主角。
这张义好歹也算是名将军,家境倒显得寒碜,虽说是个大户人家,无非就是多了几号家丁,不愁温饱而已。张信在张义的府上就这么生活了十年,生得浓眉大眼、眉清目秀,街坊邻居见了没有不感叹张义生了个好儿子的。
除了张义府上,所有人,包括张信在内,都不知道那个秘密。
汉平帝元始元年(公元1年)的一日清晨,张义需要出门去办个差事,留下四个家丁、夫人与张信在家中,老早就带着几号家丁奔官府去了。临行前,张义特别叮嘱:“信儿还小,性格急躁,若是有人上访,莫让信儿知晓,以免生事。”
张信睁开朦胧的睡眼从床上爬起,不见张义,忙找来一位家丁,“爹去哪了?”
“回公子的话,张大人起早儿出差办事去了。”
好好的出去干什么?这下又没人教我习武、陪我玩了。张信一肚子懊恼,进膳房吃东西去了,去时也是一声不响。
爹若回来晚些,我岂不是要无聊死了?!这大概就是十岁的张信心中的想法。
孩子最厉害,或者说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不给他们乐子,他们能给自己创造乐子。而若要给这种能力论资排辈的话,张信谦虚些也能排上个前三。
无数的熊孩子就是这么炼成的。
张信就正走在给自己找乐子的路上,用完了膳,他不似往常进后院练武,反是偷偷摸进了张义和他夫人的卧室。
爹爹那儿一定有很多好玩的,想到这,张信不免激动起来。
这个毛头小子就这么在卧室里翻了个遍,愣是没能找到令他眼前一亮的东西。
“真没劲!”忙活了半天却没啥收获,张信郁闷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二位请先就坐,我家夫人一会儿就到,劳烦二位先休息片刻。”家丁的声音从窗外传入。
奇怪,爹都已经外出了,怎么还会有访客?娘平常也少见外人呀?张信带着满脑子的问号,悄悄摸进了正厅,把耳朵贴紧了墙壁,以便偷听。很快,他就听见了张义夫人周氏的声音。
“二位此次造访,想必是有要事相告吧?”
“回夫人的话,小的们此次前来,确是想请张将军和夫人帮小的们一个忙。”
“哦?说说看。”周氏不紧不慢地答道。
“城东大地主周德前两日强占了小的们的田地,不愿归还,说是俺们欠了他的债。可小的们从不知有此事,张将军与夫人乃是这城中富有威望之人,所以小的们想……”讲到此处,那访客却顿住了。
幸亏这周氏也是一心思细腻之女子,料想到了来客的用意,便开口缓缓道:“所以,二位的意思是,要我们张家给你们主持公道,对否?”
二人点点头,继而低头沉默不语。
“二位如此器重张家,张家岂有不助之理?待将军回来,我说与他便是。”
“夫人和将军如此相助,小的们感激不尽哪。”
“二位言重了,来人,送二位客人出门。”
望着两位访客渐渐消失的身影,周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切,幸亏未令信儿知晓。
不幸的是,张信耳闻了全部的谈话。
午膳时,张信就有些闷闷不乐,周氏看出他脸色不对,忙问道:“信儿,怎么今日见你气色不佳,是不是生病了?”
“娘,信儿没事,信儿只是困了,信儿回房睡觉去了。”不等周氏回话,张信就已撂下筷子,独自回房上床去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这张信躺在床上,心绪却是越来越乱,一点儿也睡不着。
真是的,娘为何非得等爹回来时才去给人帮忙呀?至于那个地主周德,平日里早有耳闻,无非是个暴发户,就会靠着家中那几号打手欺负欺负百姓。要换作我,我早就……
想到这,张信不免眼前一亮。对呀!为什么非得让爹来处置?自己不也行吗!张信如触电一般从床上爬了起来。
对!就这么办!苦熬了一上午的无聊之后,张信终于激动了起来。
如此“大事”,自然是不能令娘知晓的。张信溜出了自己的卧房,避开了家丁,瞅个空子翻墙出了府邸。要说这十岁的小英雄虽行事冲动鲁莽,倒也还算心思缜密,知道得偷偷摸摸,避开家中的下人。
然而心思缜密,终究是罩不住张信那冲动的性格,总归要出岔子的。
两个月没怎么出过门的张信这下子可像只出了笼的鸟儿,兴奋至极,这儿看看那儿瞅瞅,高兴的不得了。
要说这张信是个熊孩子,此话可谓是一点儿不错。放着好端端的大路不走,非得爬上人家房顶才走得舒坦。
房顶上边走边看,实在是有意思。这大概就是张信心中的真实想法。然而此时的街道,早没了曾经的嬉笑与喧闹。
虽还是大汉的天下,奈何此时的大汉早已是今非昔比。豪强并起、奸臣当道、百姓流亡,这些,十岁的张信并不知晓。他只是很奇怪,这街上的人怎的如此稀少?全然不似往日。这房屋也有些许破败,远处的街道上似乎还有人在行乞。
这一切,是怎么了?十岁的张信第一次从心底问自己,可他找不出答案。
一阵骂骂咧咧的吵嚷声将张信拉回了现实,他循声望去,发现是几位家丁模样的人正在叫骂,让街上的百姓清空道路。不用想也可知,这必是那城东地主周德的家丁了。
果然,这些家丁身后,便跟着一辆两匹马拉着的大马车,装饰华丽得叫人眼花缭乱。张信头一回见到如此华丽的马车,不由自主地盯着不放,他先看看这周德究竟何许人也。
好在这周德足够配合,没让张信失望,经过时掀开了帘子探出头来。张信忙看过去,这周德生得怎生模样?但见:
肥头大耳,满面油光;一双贼眉,两只鼠眼,还有一张油腻嘴;远看如油饼,近看如肥猪,如此貌丑赛过谁?
幸亏这张信午膳吃的不多,否则,非吐得一塌糊涂不可。
一老汉也不知怎的,竟叫周德的马车撞倒在地。“你……”老汉瘫倒在地,气得一时语塞,这周德探出头来,见是一老头子,便轻蔑地笑了笑,对一旁的家丁打了个手势。
几个家丁便快步上前,不等老汉回应,便粗暴地将其拖开,令周德的马车缓缓离开。老汉只得瘫坐着,看着周德的马车远去。
“老头儿,你没长眼睛那,胆敢撞了我家主子的车驾!”一名家丁阴阳怪气地嚷嚷。
“你……你们血口喷人哪,明明是那马车撞的老朽啊。”
“好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敢污蔑我家主子,来人,给我打,让这家伙长长记性。”几个家丁便抄着短棍,对着老汉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岂有此理!张信看得那叫一个怒火中烧,不由得一阵热血涌上心头,忙下了房顶,朝着人群奔去。
我定要这群狗腿子付出代价!
眼看这老汉已快被几人打得奄奄一息,张信的怒吼声终于响起:“住手!”
众人转头看去,只瞧见了个十岁的小毛孩子。
“你们这些狗腿子,就会仗势欺人,小爷今儿个定要收拾收拾你们。”张信继续怒吼道。
“呦?哪来这么个毛头小子?好大的口气呀!我今儿个先替你家爹娘教训教训你!”为首那人说罢就抡起木棍,想揍张信一顿。不料倒被张信顺势一拉,再使了个绊子,反摔了个狗啃泥。
估计是霸道太久了,这些家丁哪知道这张信自幼随张义习武,早会个几招用以防身。
可这张信毕竟还小,会的东西也仅是能防身罢了,哪打得过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没打上一个回合,挥了还没几拳,张信就被人扑倒在地,缚住了双手。
好不容易爬起来,张信就被刚才那位反手捆了一巴掌,打得他鼻血直流、眼冒金星,险些个儿晕了过去。
“狗腿子,不要脸!”张信依旧骂不绝口。
“哼,爷今个儿就要好好调教调教你!”众人举起短棍,正欲动手时,身后突然传来几声马儿的嘶鸣。
“住手!”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咱暂且不说这来者为何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