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湫溟越想越头疼,最后认定与墨家那些长老脱不开干系。他这面面色阴沉嘀咕不止,那边阮鄀漓就看得啧啧称奇。俞韵欣推门进来,便见到这样一幅景象:殷大才子倚着墙演变脸,对面她鄀漓姐带头抱膀子看戏。
实在是这一幕有些过于惊世骇闻,俞韵欣也不由惊了一瞬,但转既镇定下来,颇有些气急败坏,抬手一巴掌拍向殷湫溟后背。这一掌委实没什么威力,就连带起的丝缕微风都比不得林间稀稀寥寥的清风,实在激不出殷湫溟的反射神经,楞是给吓得实实在在,打脚底下生了满身的冷汗,汗毛倒竖。如果他有宁渐唯的辟莱猫那样的一身白毛,此刻估计已经炸成一个球了。
好在此人自小跟墨钧觞走得近,所谓“近朱者赤”,一身养心的功夫学得颇为精深,饶是给吓得掉魂儿,表面上也维持住了几分淡定,硬是没像普通人那样尖叫跳脚。
殷湫溟稍静下来,脑子里先反思了一下近日心神不宁的毛病,还没寻恩出个所以然便又开始想着如何应付面前五人小组。再一次腹诽时运不济,便听颜舜开了口:
“殷兄想必忙碌许久,已是累极,想来即便是有这安睡符,也放心不下。眼下墨大哥伤已无碍,不若路上歇息罢。”
颜舜这一番话可谓救人于水火,殷湫溟内心感激不尽,但又不好过多表露,暗送去一个眼神,便又作沉思状,几息后装作神色释然,道:“这样也好。”
颜舜对那一眼只是微微一笑,除了几不可察的颔首,没什么反应。他心思敏锐,从这二人相处模式中品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来。但怀疑归怀疑,他也不会挑明了去问,因为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局中人尚且不知,他这局外人若直接揭了因果,恐怕不好收场。更何况他也的确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仅仅是单凭直觉。
很多年后,颜舜也不由得对自己当年的直觉心生敬意,但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墨大哥醒了,伤较昨日也好了不少,我想,咱们还是雇辆马车吧,待到山路险时,再轮流背着他。”俞韵欣看向阮鄀漓来征求意见。
“马车怎如御剑快?”还未等阮鄀漓发活,殷湫溟抢先一步说道:“若是坐马车,平添不少路程不说,还要耽搁不少时间,到时候多生变故,该如何是好?这岂是你我担得起的?”
“墨大哥如今这身子,怎抗得住御剑烈风?”宁渐唯抬手轻轻按住殷湫溟肩膀,把人往回拉了拉,“倒头来岂不是更受罪?”殷湫溟一把拂去宁渐唯的手,道:“那我背着他御剑。”说罢,便不顾身后众人,转身推门进了墨筠殇的房间。
“我确已大好,不必劳烦俞家长老了,”墨筠觞方才在房内听得清楚,却以为他们争吵的是他后背的伤势,于是殷湫溟方一进来,他便开口拒绝。,
“你这些年可是背着我受了不少伤,我那么仔细地盯着,你还能瞒下来,你瞒了我多少次我也就不问了,问了生气还上火,但是今日这遭你还非去不可,不单单是为了治伤,也让俞家长老们看看你这些年下来身体根基究竟如何,有没有什么差池,你也不想因此落得什么隐疾吧?”殷湫溟扶住想要起身的墨筠殇,让他稳靠在自己身上。
墨筠觞心里把衡了一下利弊,觉得颇有道理,便也同意了,道:“那便御剑吧,官道路遥,不要太耽搁时间,眼下大家都在,总不好只顾我一人。”
“也好,”殷湫溟看向站在门外的阮鄀漓,见后者点头,便说道,“只怕难免要受些苦,我有些放心不下那些个头脑简单的,还是我来带着你吧。”
宁渐唯见此十分不解,自个儿往墙边一杵,兀自嘀咕道:“一个一个都是脑子有病,着个什么急,人墨大哥自己都不着急……”宁渐唯此人,整个人从头到尾打着几个明晃是的标签:有钱任性、风流公子,外加墨筠殇开尊口评价的“质朴刚情”,其实说白了,就是情商为零。和殷湫溟不一样,同为饱读经书,他除了兵书和修练心法外,那劳什子“才子风情”他楞是一点儿没沾得,还时常嫌弃殷湫溟不时外露的“拽词大法”。后者时常对阮鄀漓说:“你说咱们这儿一个大才子,一个大美人儿,个个修为都高于他,这妮子怎就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颜舜是知道前因后果的,也拎得清这个中错杂,此刻见宁渐唯又开始站墙边,便踱了过去,轻轻立在他身边。
“宁兄,”颜舜平日里总一幅笑脸迎人,唇边总留半分孤度,眼角常渡三分谦和,而且他嗓音清宁,讲起话来条理分明,让人心中十分舒坦,“可是挂念着墨大哥?”
宁渐唯瞧见来人,轻叹一口气,道:“哎!阿舜,说不挂念是假,咱们几人之中没人不记挂他,可是总不至于连这伤愈都等不得,路上万一突生变故……”他没再往下说,但颜舜明白他想的是什么,于是轻笑道:
“宁兄不必忧心,除了受几分罪,变故倒不至于。”颜舜微微侧了几分身子,斜对着宁渐唯,这几分弧度显得他更加谦和了,“殷兄于墨大哥关系亲,这失忆一事,难免比我们忧心,何况舟车劳顿,也不利于养伤,还不若尽早赶到药王谷。想必有俞家圣手帮助,墨大哥的伤也会愈得更快,不是吗?”
宁渐唯也知道其中利害,颜舜话尽于此,他也不好再耿耿,目光散乱着点头:“也对,也对……”
颜舜勾起一抹笑意,领首道:“殷兄方才说墨大哥要调息一下,一柱香之后便启程,我便先去收整行装,宁兄也去看看非衣吧,她可是愁得狠了,我也不好相劝,便劳宁兄再多惦念她一下了。”说罢,颜舜便离开了那处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