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臣拿过旁边的浴袍给自己穿上,又为安宁把湿浴袍脱下,重新在外面套上干净的浴袍。
再把安宁随身携带的小挎包挂在脖子上,这才带着她走出顶楼花园的大门。
安宁站在电梯里摇摇晃晃,还不停拉扯着浴袍的领口喊热。
汤臣无法,为了不让她把衣领越拉越大,只好将她的两只胳膊反扭在身后,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让她的大部分重量靠在自己身上,以免她摔倒。
终于到了他们住的楼层,可刚从电梯里出来,安宁就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不肯再挪动半步。
汤臣只好也蹲下来,和她面对面:“走不动了?”
安宁摇头。
“那就是不想走?”
安宁抬起头看他,看了好半晌,仿佛是要认清楚他是谁。
终于,她甜甜一笑:“阿臣,背我。”
听到她喊自己阿臣,汤臣心里一阵悸动,小时候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用手掌托着安宁的脑袋,让她直视自己,问:“我是谁?”
安宁笑的更开心了,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你是阿臣呀,阿臣对我最好了。”
原来小团子喝醉了这么可爱,连撒娇都会了。
汤臣轻轻一笑:“真聪明。”
然后转身,将安宁背起,一路背到房间中,将她放在床上。
喂她喝过一些热水后,汤臣在安宁的床边坐下,打算等她熟睡后再离开。
小团子闭着眼睛的时候总是显得乖巧的不行。
脸颊上还残留着一点点小时候的婴儿肥,白天的时候不觉着,现在侧着睡,一侧脸压着枕头,那一点点软肉就凸现出来了。
汤臣伸出手捏。
嗯……软软的。
然后是鼻子,小团子的鼻梁不算高,但胜在弧度优美。
那就再捏一捏鼻尖……
安宁感觉到脸上有些痒,伸手挠了挠。
不知是梦里梦见了什么,她表情渐渐委屈,微微嘟起嘴唇,细密的睫毛被打湿,一滴眼泪就这样从眼角滑过鼻梁,最终藏进了枕头里。
汤臣见状,直接起身坐在了床沿上,拍着她的背,为她边擦眼泪边嘴里念叨着:“我在呢,不怕不怕……小团子别哭……”
安宁确实在委屈。
她梦到了那年冬天,阿臣突然消失不见的那个冬天。
那天正好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寒,天气格外冷,安宁怀里揣着一个小红薯,打算和汤臣一起分享。
她等了整整一下午。
直到太阳落山,她去敲响了汤家的大门,但开门的却是老王师傅,她这才得知他们一家昨天匆匆搬走的消息。
说来也真是好笑,认识这么久了,又是最好的朋友,她连人家的全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安宁只记得当时身上特别冷,冷到骨髓里,冷到心尖上。
怀里的红薯也早就凉透了。
……
又过了一会儿,安宁终于平静下来。
汤臣看着安宁的睡颜,暗暗自嘲地低头笑了笑。
当年父亲在外地的生意出了问题,他们临时决定直接搬过去,以后生活重心都在那个大城市了。
那天晚上小汤臣正在熟睡,隐隐约约感觉到动静。
“真的不用和街坊邻居打声招呼吗?人家平时没少照顾我们。”是妈妈的声音。
“不用,反正以后也不会来往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好了老婆,我们已经来不及了。明天约了方总,我们必须今天晚上就赶过去,别闹了。”
“我看你是越来越没人情味了,满眼只有生意。”
小汤臣意识到这是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任他怎么哭闹,往机场方向的车只会加速,不会停下。
……
假期生活总是短暂的,很快就到了开学日。
开学对于普通学生来说,就像是个公开审讯日。
作业要是交出来了,就暂时过关,要是交不出来,那就等着上刑吧。
教导处——
“又是你!开学第一天!”
老张的声音宏亮如初。
“门口检查老师和我说有个没穿校服的要送我这来,我还纳了闷了,哪个胆大包天的不穿校服!”
汤臣摆摆手,谦虚道:“胆大包天不至于,这不是从衣柜里把校服翻出来发霉了么,洗了还没干。您放心,我明天一定穿。”
“别给我耍嘴皮子!站好喽!”
老张把拿着的一沓资料“啪”地扔在桌面上。
“校服是发霉了,那假期作业呢?”
“嘿!您怎么还管这个!”
一听这话,老张气的差点两眼一翻昏厥过去,他哆嗦着赶紧坐下。
这早饭还没吃,要被这小子气出低血糖了。
汤臣见他摇摇晃晃,连忙上前扶住,被老张一把挥开。
“我这不是在补之前落下的嘛,学校作业太难,我做不出来很正常。”
汤臣扮演乖巧状。
“哼,我还不知道你?回去写篇1000字检讨,写好了明天去广播室给我向全校朗读!”
“好嘞!您老消消气。”
“少嬉皮笑脸!走走走,别在这儿气我!回你自己班去。”
汤臣一到自己班教室就立马拉住要给老师去送作业的安宁。
“小团子,检讨怎么写?”
嘿呦,这委屈的,弱小无助又可怜。
安宁挑挑眉:“不知道,没写过。”
“……”
很好,非常安宁式的回答。
……
新学期第一天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
安宁和汤臣说了声今天她得回家,不能给他补课了,一放学就往家赶。
其实安宁一出校门刚走进回家的那条小路,她就放慢了脚步。
父亲安远是个跑货的司机,常年不在家。
每次父亲回来,她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既想见,又不想见。
见面之前,她总要先给自己做一些心理建设。
……
安宁推开家门。
家里静悄悄的,应该是都还没回来,安宁轻轻吐出一口气。
还好,没碰见他们的“大战”现场。
在安宁的印象里,父亲和母亲关系一直就不好,她一直觉得这么多年他们还没离婚是个奇迹。
多新鲜呐,女儿希望自己的父母离婚。
安宁暗暗嘲讽自己。
她刚走到房间门口,掏出钥匙打算开门,就见从卫生间的玻璃门倒映出一个人影。
安宁愣住了,父亲……已经回来了?不是说要到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