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见到安宁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孩子又长高了,自己这是错过了多少……
“爸。”
听见女儿叫自己,安远连忙应下,抬起手……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
本想摸摸她的头,又觉得别扭,还是算了吧。
父女俩之间打了个招呼就没有话题了,安远绞尽脑汁,决定在学业上关心一番。
“在学校辛苦吗?明年高二了吧,得抓点紧。”
“爸,我明年高三了。”
安宁淡淡答道,语气没有任何不满,她已经习惯了。
“啊……哈……这样啊,那……更要抓紧。”
“嗯。”
虽然父亲不会像母亲那样尖酸泼辣,但她其实更怕和安远相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
安远自觉有些尴尬,想起行李包里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的物件。
“这是爸给你买的裙子,本想放你房间的,我看门锁了,索性就现在给你。”
安宁看着那条裙子,静默半晌。
父亲忘了,自己是从来不穿这种公主裙的,小时候不穿,长大了更不会。
这种裙子,从来就不适合自己。
不对,他可能压根就没注意过自己的女儿平时穿什么风格的衣服,几码的鞋。
她叹口气,道:“谢谢爸。”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开门声。
人未见,声先至。
“安远!是不是你回来了,门口鞋子脱了也不放好!”
是谢弘丽一惯的大嗓门。
安远没有答话,默默的开始收拾行李箱里的东西。
谢弘丽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件被安远收到旁边的裙子。
“你是不是又给那臭丫头买东西了?要我说,你有那闲钱,还不如给我,补贴家用!”
谢弘丽本在厨房吼,越吼越气,直接走到了客厅,站在安远那个大行李箱前,叉着腰指指点点……
末尾还补上一句:“这裙子看着有点用。明天我就去菜场那裁缝店问人家要不要,还能换点钱。”
噢,这条裙子很幸运,好歹不是进垃圾桶,还能发挥点余热,安宁想着。
这次父亲的归来还算平静,至少家里锅碗瓢盆一个没少,只是被谢弘丽吵的耳根子有点疼。
不过没关系,安宁吃过晚饭后就快速进了自己房间。
锁门。
今天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自己的作品被摄影大赛的评委席看中,成功入围,不久将会被放在帝都的展厅参展。
她是今天下午刚收到的信息。
踌躇片刻,安宁决定还是要上网确认一下。
因为这次参赛的有很多都是在业内已经小有名气的摄影师,她对于自己的作品能够入围参展作品还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本以为能够获得三等奖就很好了。
安宁打开房间门观察外面的情况——谢弘丽在卫生间,安远在洗碗,正好,就现在。
她弯着腰,像只猫儿一样迅速又无声,悄悄按下门把手,再从外面缓缓关上。
……
汤臣没了指导老师和监督人,一放学就直奔拳馆。
今天店里在举办店内拳击赛,奖品是个电动牙刷。
比赛还没开始,店里人就已经不少了。
老李见汤臣来了,把他一把拉到自己身边。
“你说说你,都多久没来了!那群姑娘都快'移情别恋'了!”
“瞎讲,明明就是我太帅了,不来就没人给你当店草了。”
“瞧你那得瑟样儿!”老李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任棠就在那儿呢,老规矩,你俩最后打。”
老李看着不远处任棠练拳的样子,感慨道:“同样是帅哥,人家就成熟稳重,你怎么就这么没脸没皮?”
汤臣不屑一顾:“他那哪是稳重?那叫社交障碍。”
“得了吧,赢过人家再说。”
……
安宁在网吧确认过自己的作品的确入围后,放下心来,顺便修了几张最近新拍的照片,就回家了。
到了家门口,她放轻脚步,钥匙尽量缓慢地插进门锁里、转动、开门、脱鞋、踮着脚进屋。
往常这时候谢弘丽都在自己屋里看电视,她对追剧很是热衷。
安远难得回来一次,一般回来的大多数时间都在补觉。
但这次她貌似失算了。
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她就听见谢弘丽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很奇怪的,这次她的声音像是故意压低了些,不然就谢弘丽那个大嗓门,她应该在家门外就听见了才对。
不过也只是压低了一点,她站在关着门的厨房门口,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当年要不是你,我现在又怎么会遭这份罪!”
“行了!我们家现在不是挺好的么。”
“挺好?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挺好?那丫头有把我放在眼里吗,养了这么多年,还不是给别人家养的!”
安宁本想趁着关门的这会儿他们看不见自己,快速溜过去,免得被谢弘丽看到还要盘问一番。
但这句话,成功让她停住了脚步,给别人家养的?什么意思?
“你闭嘴!以后别说这种话!”
一般对母亲一直很忍让的父亲,难得的叫她闭嘴。
安宁更好奇了,她几乎没见过安远有这么激动的时候。
在她眼里,父亲身上一直有着一种冷漠,一种对周围事务毫不关心的冷漠。
“她姓安,叫你妈,叫我爸,怎么就给别人家养的了?”
“呵,都说血浓于水,她身上流的血和我俩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就看着好了,现在就对我俩爱搭不理的,以后就是个白眼狼!”
“你声音轻点!孩子还在家呢!”
“你放心好了!她进了屋就不会出来了,整天锁着那个破房间,也不知道在干点什么!”
……
“啪!”
安宁手里的钥匙重重落在地上。
安远听到动静,“唰”地拉开厨房门。
看到安宁惨白的脸色和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
完了,安远心想。
他试图上前解释一下,告诉她真相不是她想的那样,但他往前走一步,安宁就往后退一步。
退着退着,安宁脚下发软,直接向后跌坐在地上。
还站在厨房里的谢弘丽脸色也极为难看,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宁看着这一对自己叫了十几年爸妈的人,感到荒唐至极。
走,快走,离开这里。
她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叫嚣着。
安宁浑身的力气像是一下子恢复了,她一巴掌挥开安远伸过来扶自己的手,拉开刚刚被自己关上的家门,跑了出去。
这次的房门被她关的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