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地区的阳光带着某种天然的暴戾。或者说用阳光这个词显的太过温和。
高原地区的辐射是一种刑罚。
刚来时,大部分人虽说身型瘦弱,但是皮肤还是明显的黄色,甚至有一些男性偏白。
四个月一晃下来,夏人朝着某种黄黑色方向发展,而越图族的部分人则是直接红起来。
台下的松散的群体在接受教育,实际上,三班倒的工作足以消耗掉每个人的经历,但是静静是消耗一个人的经历,这绝对不是徐鹤宁需要的。
一个环境,集体,封闭,在肉体的乏累趋于极致,精神开始松动,正是某种宗教和信仰之类的东西繁衍的好时候。
这正是徐鹤宁的目标。
每天的课程由张九全指导,徐鹤宁讲解一些告诉各个人群,按照他们所学习的部分,适配工作。
这是为了让他们不断理解知识和物质的连接性。而有了丰富现实知识的人,自然也会对各种威权体制产生某种更大的怀疑,这会系统化他们对现行体制,尤其是吕国各种行为的反抗。
这是另一重保险。
实际上,张九全喜欢用物质决定意识来说明这点。他把某种固化的思路和知识形容为某种接近物质侧的东西,明白的越多,各种不合理性也就越多,疑惑,烦恼也就越多。
当然,或许从整体角度可以给出解释,但是这在某种意义上讲,是原始时代的统治者不愿意看到的,他们正是靠着具有独家解释权的大局观在规则越发完善的世界谋得一席之地。
这很好,徐鹤宁也不准备化解这种迷惑,让人处于一种持久的不暴烈的迷惘和痛苦之中,是技术进步的必要条件。
只要确保自己能给出更高水准的公平和统治,这种迷惘和痛苦就不会对着自己。
“徐先生”
门铃声想起,在极为空荡幽静的房间内清晰一场。
暗室里倒没有什么布置,除了堆放的时分杂乱的书价格高一些外,最贵的要数特制的窗帘,一旦拉升,纵然是正午,整个屋子里也幽暗异常,透不出一丝光亮。
在这种极度幽暗的空间里,徐鹤宁缺感觉异常的放松。
他用书脊敲了敲木质的桌子,发出沉闷的声音,告诉门外的那位自己正在听。
“张省直来视察,并带来吕国议院的委任状”
“吱嘎”一声,门瞬间开了,临时挑的房间,确认了没有安全隐患之后,徐鹤宁晚上便在此住下,白天去工地上看书顺便陪着劳动人员,这种露脸的行为刷了不少好感,每天他在的地方,监工的各种催促动作也不好太剧烈,这是他受到欢迎的另一个原因。
门外的许成吓了一跳,自小身体素质极的他,听力自然也是出色至极,门内的布置他也清楚,但是徐鹤宁悄无声息的瞬间开门,还是有一点惊愕。
两人一前一后急速地走着,许成走起路来极快,很容易忽视所谓的上层,而徐鹤宁也不乐意浪费时间。
转倾便到了门口。
门外的队列人倒是极多,如果不是这种领导视察的时刻,徐鹤宁恐怕不会知道自己管辖的地方会有这么多人。
但是这些人大多是各种领着虚职的裙带职工,只要他们不在徐鹤宁眼前出现,徐鹤宁也不乐意去找。
根子不在这里,要处理这些问题,没有效益。
“高点都占据好了。待会麻烦您沿着这条路线去走”
穿着军装的精装男人的语气有些温和,与前几次张先登来时的态度不同,大概是名声的原因?
男人的极其寻常,走路的时候带着某种僵硬感。
到了省一级,很多时候就会有专人负责安全情况,实际上多亏了世界的和平以及东亚人一贯的管制传统,安全情况一直很好。
要是在某些国家,要员的安全开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刚刚交代完,一辆车就已经到了。
“徐鹤宁,经国家总议决定,授予里德市委员兼里德交通总负责人。”
张先登头发已经花白了,但是如果从脸上来看,整个人精干异常,吕国喜欢把人到五六十岁的时候称为春秋鼎盛,徐鹤宁一直觉得是一句谦虚略带恭维的话,但直到见到了张先登,他有些相信,有的人到五六十岁,确实会给人一种强盛感。
委任书是丝布的黄色卷轴,上层的很多规则是古王朝遗留的,倒是下层的很多程序表面上现代化更深。
“别打开,公文不想写,所以里面什么都没写。”
摄影的灯光闪烁,在这种场合,记者的闪光灯总是用的很克制,不会刻意让人想闭上眼。
在握手的一瞬间,张先登的话语略带微笑一语而过,他没有顾忌身边的人,身影不大,下面的人听不到,但是周边的人还是听得清的。
负责安全的的最近的几个人面无表情,一点没有惊讶的意思,徐鹤宁恍若未觉,短短几分钟之后,这场略显寒酸的接待就结束了。
本来宣布一下徐鹤宁的职位升迁,张先登就该走了,这位素以雷厉风行著称,而且在底层种信誉极好,徐鹤宁高中那位愤世嫉俗的历史老师,提到过“有良知的官员”中,就有这一位。
“这卷轴的丝布据说是特制的,我也不太清楚,毕竟走到这一步,能让我接触的,都不会太差就是了。”
张先登倒是主动开口了,徐鹤宁接过许成送来的茶,亲自倒下去。
“不过着两侧的轴可是我亲自挑的,都是玉制,这些年技术发展,玉石开采的挺多,又卖不到西方去,上等的玉石有很多就就用来做各种官方用具了。”
张先登轻抿一口。
“倒是有点像我我办公室里的,江南错是吧”
“你倒是有心了。”
徐鹤宁没反应过来,他正想着许成浓眉大眼一副忠厚做事的样子,没想到小事也能这么仔细的时候,那位站在张先登旁边的秘书却开口了。
“省直,这位的秘书可没这么仔细,要不是我提醒,他就准备直接回去处理事务了,茶叶也是从我们这里拿的。”
语气略带调侃,但是听不出一点不恭敬,反而显得两人关系很近。
“哈哈”两声折叠在一起,是一种长叹的语气。
“哎,亏本了”
挥挥手,那位一下子就出去了。
“倒是没想到,你会挑这么一个职务,我一直以为你会选军职”
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骤然安静了起来。
木成蹊给徐鹤宁介绍过这位,这些天很多事情也有赖于张先生的帮助,但是他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沉默以对。
“也好,木成蹊一直就担心你这个人年少气盛,这时候军队财务一把抓,肯定会闹出事。”
“退一步好啊”
“暂时的?”声调骤然上升,张先登整个人站起,像是有种图穷匕首的感觉。
徐鹤宁没有任何变动,这种突然的语调变化情况他已经遇到了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还是碰到。
张先登的疑惑其实很容易解释,但是他不好明说。
吕国的上层不是蠢货,在走下坡路的时候,他们对于军队的掌控欲望越发强烈。甚至到一种病态的程度都是可以理解的。
徐鹤宁的做的许多事已经很出格了,但只要他不去试图把手伸到军队里,那些高层就会很放心。
而且,哪有政府出问题,军队不出问题的。大小罢了。
他暂时不能也不想要吕国的军队,他的目标是更少的人,达到更高的威慑效果。
“那我就放心了。”
还没等徐鹤宁准备敷衍,张先登就已经慢悠悠地做回了位置,似乎已经从徐鹤宁的沉默中获取了答案。
“吕国毕竟是一个国家,里德这里,耀华,卡尔亲,拉斯基都有事情。”
“不要乱折腾,这对你不好,也对那些底下的人不好,不管他们是好是坏,是不是过的差,总归不到乱的时候。”
徐鹤宁一下子明白了这位的来意,虽然分不清这位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他随即作出了回应。
“铁路修建才是我的本职工作”
“好”
张先登开门前回头。
“吕国真的被那帮人搞乱了,里德必然是最先出问题的那批,只是希望这里也是最先建立秩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