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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谎病瞒天愁肠为姊妹 霜雪逼人傲骨是姑娘

却说那苏三小姐苏婉君,因苏二小姐忽然病倒了,不觉着了慌,手忙脚乱,忙了半日,才将郎中打发走。见姐姐朦胧有些睡意,轻轻为她掩上蚊帐,便去药店里按方子抓了药。此刻将药炉子移到院子里,靠着墙角坐了,手里拿着一把蒲扇,一下一下地扇着炉火。一面心里想,姐姐自有了身孕,这一向身体常有些不舒服,有时连东西也吃不下,虽和姐夫说了几次,他却全不在意。此刻姐姐吐得这个样子,他非但不闻不问的,还跑去和那姓马的喝酒,可见他薄情寡义之甚了!我由小到大,看了那些个传奇故事,总想着,等我长大了,一定得嫁一个君子,若不然,我就终身不嫁。谁知长到今日,已到了笄年,竟不曾遇见过一个书里写的那样腹内有诗书,胸怀有天下,待人又一心一意的男子,所见的只有姐夫和那姓马的之流的粗鄙之人。想来书里写的故事都是人家编出来的,世间哪里有那样的谦谦君子?若真有这样的人,便是远在天边,我也愿随了他去的。

正想得出神,忽见门外闪进一个人来,倒是唬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她姐夫魏良新,后头还跟着一个马贵洋。苏婉君一见着她姐夫,不觉便有些生气,只管扇她的炉火,沉着张脸不去理他。魏良新知道自己是个唱红脸的,这时候见他这位小姨子,板了面孔,两颊还微微放出一些红色,像是仍和自己赌着气,便索性不去招呼她,只管抬了脚步往卧房里走。苏婉君见了,忙站起来拦道,“姐姐才睡了一会子,此时你满身酒气的,进去做什么?”魏良新道,“我和马老爷两个人,喝酒喝得好好的,你们倒好,叫了个郎中,要钱要到人家家里去了!又说她身子不舒服,叫我回来瞧瞧。如今我赶着连饭也不曾吃完,便回来了,你这会子倒又不许我进去了!”苏婉君冷笑道,“你是听了郎中的话,牵记姐姐才回来的么?我看你是为了请郎中抓药的事,回来兴师问罪的!你别怪我做个门神,不让你进去,生病的人,要你这样凶神恶煞似地来瞧病,我姐姐的病,还望好么?”魏良新道,“我一进来,什么话也不曾说,你就摆脸色给我看,如今又编排上这些话,是认真要与我闹么?”苏婉君道,“我并不想同你闹,只望你多体贴体贴姐姐,好歹想着她是个有身子的人,肚子里怀着的孩子,也有你一半的骨血呢!”魏良新道,“我体贴她,她的病就能好了么?你没听那郎中说,你姐姐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底子本就虚,如今怀了身子,气血两亏,才总是不舒服。按他的说法,倒要每日人参肉桂的熬给她吃,我哪里有这样本事?莫说人参,我连参须子,我都买不起!你叫我怎么办?”苏婉君听了这话,便是一惊,忙问道,“郎中只说姐姐须得进补,却没说要补些什么。如今听你的话音,竟是要吃人参么?人参这样东西,我是知道的,讲究个三六九等,那下等的,有的竟是拿萝卜做的罢了,非但不补气,还泄气呢,哪里能胡乱吃得?要吃,便要吃那好的,才可放心。”魏良新一拍手道,“可不是!还不止人参呢!像是要八样至补的东西,熬成一锅,叫你姐姐吃上三个月,才能见好。像是还有什么肉桂,黄芪……”

魏良新口中这方子原是马贵洋胡编的,凑了八样不容易买得的药材,为的就是要将苏婉君唬住。谁知这魏良新是穷苦人家出身,哪里知道这许多名贵的药材?只记得人参、肉桂、黄芪三样,后头的竟都忘了,支支吾吾的,只是说不出来,急得满头是汗,忙向马贵洋望去。马贵洋只得接上道,“仿佛还听见什么当归,党参,阿胶,总之都是值钱的东西,搁在一处炖,还有个名字,叫「八珍汤」,听说是专治气血两亏的。一贴药,便要值一两银子,若要吃上三个月,岂不要费一百两银子下去?”苏婉君一听,皱了眉便道,“这是哪里的郎中?他的话可信得?开口便是一百两银子,怕不是从中使诈,来讹钱的呢!”马贵洋道,“那是个游方的郎中,四海为家的,此刻走了,你便是有心找他,怕还找不见呢,又怎会是来讹银子的?我瞧二小姐这身子,像是真有什么大病,若不然,怎么这一程子总吃不下东西?人也瘦了一大圈了!女人家有了身子,正该是多吃些东西的时候,她如今吃了便吐,长此下去,她自己的身子便支持不住,更别说肚子里那一个了。想是那郎中说得不错,这症候怕是不轻呢!”苏婉君听了马贵洋这一番话,在心里细细思量一番,越想越觉她姐姐像是得了重病的样子,心里不觉着起慌来,一张脸急得煞白,忙问马贵洋道,“那郎中可说了没有,若是吃不上什么八珍汤,我姐姐的身子可有大碍?”马贵洋道,“三小姐是个聪明人,怎么问出这样的话来?要是无碍,他也不必告诉这个方子了。三小姐若是不信,我认得一位姓陆的郎中,在上下杭一带,是很有些名头的,如今说不得了,我亲去跑一趟,将二小姐的脉案叫他瞧了,请他看看这八珍汤的方子,究竟有没有些个道理。”苏婉君正愁不认得什么郎中大夫,恐着了那游方郎中的道,此时听说马贵洋有门路,又肯替他们跑一趟,心里自然欢喜,忙向马贵洋道,“如此说来,倒是劳烦马大哥一趟了!”马贵洋笑道,“我和老魏是多年的朋友了,如今他家里有事,我跑一趟腿,又算得了什么?三小姐何必这样客气!”魏良新忙道,“正是,方才给那游方郎中的两吊钱,还是马老爷给的呢!马老爷待我们家,可真是没话说,如今还到哪里去找这样讲义气的朋友呢?”马贵洋听了这话,却只摆了一摆手,便忙忙地去了。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却见马贵洋喘着粗气,满头是汗地回来了,一进门,便喊道,“我说那游方郎中是个有本事的,果然没错。这方子叫那陆郎中看了,也说是个好方子。又说二小姐这病,怕是比我们想得更沉重呢!幸而如今她才有了身子不久,还可补救,若是此刻不想办法,再挨个一个月半个月的,到时再想用这方子,怕也晚了!”苏婉君在家中守着消息,是心急如焚,原指望马贵洋去这一趟,兴许回来说那游方郎中是个庸医,什么八珍汤十珍汤的,不过是他信口胡诌的罢了。谁知此时马贵洋回来了,倒说姐姐的病比他们想得更沉重,一听之下,只觉五脏俱焚,心里火烧似的难过,一时忍不住,两行清泪扑簌簌地便由脸颊滚落。

马贵洋见苏婉君掉起泪珠子来,心里却是窃喜,因向魏良新使了个眼色。魏良新会意,皱了眉向苏婉君道,“女人家的,只知道哭,要是哭能哭来银子,我们也不必犯愁了!”苏婉君将眼泪一擦,扬起脸来向魏良新道,“你心肠硬,你自然不会伤心。你只知道说我,你又有什么法子,能够弄来这一百两银子?自己没本事,倒会说人家!”魏良新道,“我本就是个粗人,从小在泥巴地里长起来的,我没本事弄钱,也就罢了。你是个知书识字的,又是什么千金小姐,平日里说起来,这个那个,你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怎么到了这时候,就只知道掉眼泪珠子呢?”苏婉君听了,一句话正要冲出口来,马贵洋却装作忙打圆场的样子,忙向二人道,“如今这情形,你们还要吵嘴么?我劝你们,还是省些力气,想想该由哪里弄这一笔银子罢!”苏婉君道,“我娘留下的那些银子,全让他败得精光,如今开口便是一百两,叫我上哪里去弄这些钱去?”魏良新道,“你娘统共不过留下五十两银子,支撑起这个家来,柴米油盐,哪一处地方不要花钱?这几个银子,够干什么的?你就不花一个子么?凭什么便说这些银子是我败光了呢?”苏婉君道,“若不是你胡闹惯了,难道凭我和姐姐两个,一年就能用得了这许多银子么?”魏良新听了,又有一句话要说,马贵洋却拦了他,向苏婉君道,“我倒要说一句公道话。一百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便是苏姨太太当年留下的五十两银子,到如今一分不曾动,也一样救不了这个急。非但你们没这个财力,便是我,如今算得上是半个阔人了,一时也拿不出这许多钱来。若不然,我看在老街坊的情谊上,我也不用你们开口,我便替你们垫了这笔银子。无奈我也没这许多银子,也和你们一样,只有干着急的份!”

苏婉君见马贵洋忽地说了这一番仗义之言,倒有些意料之外,因在心里暗想道,别看这姓马的干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见了洋人,又是一副奴才样,着实让人瞧不起,可一遇着事,倒是个肯帮忙的。如今这世道,都是各扫门前雪,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却也难得。这样一想,对马贵洋的态度,便有些改了样了,向他望着,点了点头道,“这原是我们家里的事,该我们自己想法子才是,哪里好让马大哥破费?”马贵洋正了脸色道,“我和老魏是多年的好朋友了,这原也是我应当做的。只是如今我虽有这个心,却没这个力,也是愁人!”说罢,叹了一口气道,“要是此刻能有一笔银子进项便好了,可这许多银子,一时到哪里弄去?”苏婉君听了,蹙了双眉,只是不做声。半晌才跺了一跺脚道,“可恨我是个女子,一点都不能做主,便是要自强,如今这世道,也是无法,真真是无用至极,不过是这世间的一只蠹虫罢了!”马贵洋听了这话,暗暗地,便向魏良新使了个眼色。魏良新会意,忙向苏婉君道,“倒也不是没有生财的路子。你们虽从苏家出来了,可到底和他们是血亲,如今这样情形,少不得要你去求一求他们,能弄几两是几两。我听说那大太太如今不当道了,全靠她那大儿子,你那大哥哥理家。你和他是哥哥妹妹,从小一处玩到大的,过了这么些年,有什么小仇小怨的,想必也都过去了。你何妨去求一求他呢?”苏婉君一听这话,却是冷笑了一声道,“姐夫还指望他们能发慈悲心么?要是他们还念一点骨血之情,当日又怎会赶我们母女四人出来?还说什么哥哥妹妹,小时候因我父亲多疼了我一点,那大太太便不高兴了,成日里说我父亲偏宠小女儿,倒把儿子丢在一边。她儿子日日听这话,岂不忌恨我?我八岁上下的时候,有一日在水池子边上玩,他见我身旁没人,便来推我,幸而奶娘看到了,把我给救了,要不然,我如今已是个屈死鬼了!到了如今,你还望他念我是他妹妹?想是他见了我,勾起了小时候的事,恨得我牙痒痒呢!可惜我父亲这样一个心胸坦荡的豪士,偏因门第之见,娶了这样一位悍妇为妻,搅得家里日日不安宁。可见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是害人的东西!我劝姐夫,趁早死了这条心,何必去自讨没趣呢?”魏良新听罢,叹了一声道,“如此说来,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有那一条路了。你见你姐姐病得这样,你总不至于揣着手,在一旁看白戏的。”苏婉君忙道,“你这话,说得可有些蹊跷。我但凡有法子,怎会袖手旁观?然而我也是一筹莫展,这一大笔银子,叫我去哪里弄呢?”魏良新道,“你一个聪明人,要这么说话,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一个做姑娘的,能去哪里弄钱?不过是嫁人罢了!如今孟家肯出五百两银子,已差不多说准了,你要肯点头,这大一笔银子,岂不容易就到手了?有了这钱,你姐姐便是再得几个病,也一样治得!偏你不肯,挨到今日,把你姐姐的病也拖得沉重了,你倒好,还说自己没法子的话呢!”

苏婉君听了这话,脸上立时便是一红,冷笑道,“我当是什么主意?原来还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亏你成日里总劝我那些话,又说男子生来原就比女子有本事,若不然,怎么是男子在外头做事弄钱,女子只好在家里头呆着,靠人养活呢?我驳你的话,你反要恼,说我不守本分。如今你瞧瞧,你自己做的事,哪里有个男子的担当?我姐姐是你的媳妇,她身子不好,正该你去想法子挣钱,给她治病才是。你倒好,头一个想到的,竟是卖了她妹子换钱!我告诉你,我是决意不嫁姓孟的,你再打这个主意,我便亲自去一趟孟家,把这门亲事回绝了。我既说得出,便做得到,你信也不信?”魏良新听了这话,心里一股子火气,直向脸上冒,一句话正要骂出来。忽想到马贵洋的话,若是如今得罪了她,日后怕再难由她身上弄钱,却也有些踌躇。转念又想,马老爷吩咐了,我是个唱红脸的,我怎么倒犹豫起来?后头的事,谁能知道许多?眼前先完了这个局,叫她甘心情愿嫁了那个洋人,将那五百两银子弄到手再说。于是定了定神,便向苏婉君冷笑道,“我好心好意替你的亲事操心,又替你说了这样一个好人家,你不在心里感激我,倒说出这样的话来!马老爷在这,叫他评一评理,我什么时候说要卖了你换钱?你分明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罢了,这事你不管,我也乐得不管,你姐姐的身子,就看她自己的造化罢了!再说了,这孩子姓苏,又不姓魏,你们苏家的人,都不肯救,我又焦什么心呢?”说罢,又是冷笑一声,将手一摔,便将身子背了过去。苏婉君见她姐夫说出这样无情的话,直气得浑身发颤,嘴里说道,“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不论孩子姓什么,难道他不是你的骨肉?老牛尚有舐犊之情,你起这样的念头,竟连禽兽也不如!”魏良新道,“什么赌不赌的?这事和我赌钱有什么干系?我可听不懂你那些话!谁不知道你跟了你爹认过几个字,逢了人便说嘴,像是考了个女状元似的!你既有本事,你现在就出去弄几百两银子来,我便服你!”苏婉君听了这样不知所谓的话,一时倒气得笑了,摇头自语道,“真正是「夏虫不可语冰」,同这样一个糊涂人生气,可不是连我自己也成了糊涂人了么?”

魏良新见苏婉君说他糊涂,冷哼了一声,将头别转过来,一句话正要冲出口,马贵洋向他瞪了一眼道,“如今什么时候了?还只管说这些没用的!三小姐说得对,你可真是个糊涂虫!就因你是个入赘的,难道连自己老婆,自己孩子的命,都可不管不顾了么?你要是气话,便也罢了。你要是认真这样想,莫说是三小姐,连我也看不过眼!”魏良新见马贵洋忽然发作,便知他要唱白脸了,因而向他点了一点头道,“马老爷知道我的脾性,我哪里会真丢下他们不管?实在是她一番话,叫我气迷心了!不过我这话,倒也有一半的道理,她既不肯嫁,哪来的银子替她姐姐治病?我看这一胎保不保得住,一看她自己的造化,二也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了!”马贵洋皱了眉道,“我虽知道你的意思,可你也不能为了救这一个,害了那一个。孟家的二少爷,我倒见过几次的,那一个模样,瘦得脸上、身上,一点肉也不见,简直比鬼还怕人!这样的人,嫁了过去,也是守活寡,你倒也忍心把三小姐嫁给他?”苏婉君道,“到底是马大哥说了一句公道话,我姐夫眼睛里面只有那五百两银子,银子到了手,我的死活,和他可没有干系!”马贵洋道,“三小姐也不必和老魏生气,他能见过什么世面?听得能有这许多银子,自然沉不住气了。其实,照我看来,三小姐还小呢,倒是再等个一两年,慢慢地相看罢!只是眼前你姐姐这身子……”说罢,叹了一口气,故意不做声,做出那忧愁的样子来。苏婉君听了,也是默然不语,半晌才嗫嚅道,“真是愁煞人!如今这情形,谁还肯借我们这样一笔银子呢?我父亲那一边,倒还有几房亲眷,可自他来了福州,便都断了联系,如今也不知道他们人在哪里呢,想是寻也寻不见了。毛四姑娘家里虽有几个钱,可却不归她管,她便是想帮我,怕也做不了主。旁的人,更没那个力量,一下子可以拿出这许多钱来借人。”

马贵洋道,“要向这些人借钱,怕是他们合起来,也拿不出这一百两银子呢!我倒想起一个人来,那可是真正的腰缠万贯,家里银子多得用也用不完的。且他这个人,最是乐善好施,听说还救过不少人的命呢!若是他肯帮一帮三小姐,别说是一百两,便是二百两,五百两,他立时就能拿得出来,我们也不用在这里犯难了。”苏婉君听说,忙问道,“我们福州城里,还有这样一个人么?我怎么从未听说过?”马贵洋笑道,“三小姐这是糊涂了,方才还见过的人,怎么倒说从未听说过的话呢?”苏婉君愣了一愣道,“这话奇了,我今日不过往赖老板铺子里走了一趟,没多时候便回来了,什么人也不曾会过。马大哥莫不是认错了人罢?”马贵洋笑道,“错不了,我就在一旁看着呢,三小姐非但见了那人,还说了几句话呢!”苏婉君听了这话,还有些不明白,再一想时,这才醒悟过来,忙问马贵洋道,“你说的可是方才遇见的那个洋人么?这可是说笑话了!他一个洋人,怎会平白无故的,借这么些银子给我?”马贵洋忙道,“三小姐不知道,那位洋大人姓马,是上海洋行里的大班,十分的有钱。且这马大班不像别的洋人,见着我们中国人,总有些不待见似的,他却是极爱同我们混在一处的,且为人极是随和,要说他为着三小姐是个中国姑娘,便不肯借你银子,这是没有的话。二则这马大班是个手上撒漫的,向来就爱做善事,想是他知道了二小姐的事,二话不说,便肯拿银子出来,也不一定呢!”苏婉君道,“他便是个善人,我和他萍水相逢,又不认得,也不好开这个口的。”马贵洋笑道,“三小姐说和那马大班不认得,可不知道那马大班,却对三小姐很是在意呢!”说罢,却向苏婉君望了一眼,又笑了一笑。苏婉君见那马贵洋这副模样,心里便是一动,却正了神色问道,“这话又是怎么说?难道他还知道我的事不成?”马贵洋道,“这便要说是我的功劳了。今日那马大班三小姐会了面之后,便夸三小姐几句洋文说得很好,又夸三小姐有胆气,不像别的姑娘,见了洋人就唬得什么似的。我瞧他那意思,像是对三小姐很是赞赏的,便将三小姐的事说了几句。”苏婉君听了这话,也不知怎的,脸上便是一红,板了脸道,“马大哥便是要巴结那洋人,怎么连我也牵扯在里头了?哪有你们这样背后议论人是非的!”马贵洋见苏婉君有几分生气的样子,忙道,“我哪里敢议论三小姐的不是?不过是那马大班问了我几句,我便说了三小姐跟着洋修女学洋文的事,他知道了,对三小姐是称赞得不得了,说三小姐同别的姑娘都不一样呢!”苏婉君听了这话,脸上便要笑出来,忙忍住了道,“我这几句洋文,不过是初学,还不曾记熟了,就在那里班门弄斧,险些弄出笑话来。那马大班哪里是夸我?不过是客气罢了。”马贵洋道,“我瞧他的意思,倒是真心,不是客气。不说旁的,我们福州城里,现数出来,有几个小姐能像三小姐似的,人又漂亮,又聪慧,又有胆识,又能识文断字,还能说洋文的?恐怕打着灯笼,也找不出一个来呢!他们洋人最是精明,一个个都生了一对识宝的眼睛,一眼便瞧出三小姐和那些俗人不一样,这才对三小姐刮目相看呢!”

苏婉君听了这话,心头又是一喜,还不曾说什么,魏良新在一旁听着,却由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苏婉君见魏良新脸上颇有些不以为然,心里便明白了,冷笑一声,转脸向马贵洋道,“马大哥说我有胆识,却不知我姐夫他最不喜我出去见人的么?据他的话说,姑娘家的,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关在家里头,什么事也不知道,那才叫大家闺秀,日后才能嫁进一个好人家。为了我去学洋文的事,他也不知骂了我多少回。如今马大哥这样夸我,我看他心里又不好受起来,只是碍了你的面子,才不曾发作。要是马大哥不在,怕是又有一车子难听的话要说了!”马贵洋听了,便向魏良新道,“老魏,这就是你不对了。我早就同你说了,如今洋人来了,这世道已是大变样了!现今孔夫子那一套,早已不受用了。你去上海租界里头瞧瞧,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坐了马车,在外头跑,又有谁说闲话?”说罢,又转脸向苏婉君笑道,“不过我又要说一句公道话了,你姐夫自打出生,便在福州城里呆着,哪里也没去过,能见过什么世面呢?要说见世面,还是要去上海租界那样的地方,我们这里虽说也是商埠,到底不比上海,有许多洋人住着,洋人的那一套,都叫他们学会了,自然格外开化一些。”魏良新听了,故意瞪了眼睛道,“马老爷看得起她,向着她说话!什么租界不租界,洋人不洋人的!我不懂这些事,也用不着懂!她会说几句洋文,就算什么本事了么?能换银子?还是能换口粮?我看,都是她姐姐惯得她,她越发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一点事体都不懂,马老爷还夸她呢!”

苏婉君听了她姐夫几句话,分明是无知至极,可听他那语气,竟还洋洋自得,一口气哪里还忍得?涨红了脸,便向魏良新道,“你自己不明事理,还有脸说我么?我倒要和你辩上一辩!如今我们和洋人打仗,是屡战屡败,究竟是什么缘故?我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随了毛四姑娘,去同那洋修女谈了几回,才知道人家的眼界,人家的胸怀,真正是不可同日而语。同是女子,我在那洋修女面前,不过是个坐井观天的人罢了。她们除了会念经书,连造房子,造机关,什么都知道一些,我们却还说什么「君子不器」,看不上这些机巧的东西。殊不知,正是这些机巧玩意,才叫他们洋人造起火枪,造起火炮来,将我们打得落花流水。我是亲眼所见,才明白自己实在是无知得很,因而才跟了她们学洋文,为的正是开一开眼界,不做那睁眼瞎。你什么事都不理,每日只知道吃酒赌钱,活着也只是白活,倒说我不明事理!”魏良新不等苏婉君一席话说完,忙向马贵洋道,“马老爷,你听她这几句疯话!叫人家听见了,哪个体面人家,还敢上门来说亲?”说罢,又向苏婉君冷笑一声道,“我算是不如你,你境界高,你有学问,你才高八斗!连洋文都会说,连洋人都夸你!你既站得高,望得远,你倒是去攀高枝呀!什么时候你嫁给了洋人,做一辈子洋太太,我才算服了你呢!”苏婉君道,“嫁洋人又如何?你们要肯放我走,我还真想去开开眼界!你就认准了我没这个胆量么?”

马贵洋见魏良新胡搅蛮缠一番话,倒将苏婉君一股子火气,全激了出来,心里不由得便是一阵欢喜,却故意做出那和事老的样子,忙劝道,“这又是何必?日日为这些事吵嘴,你们倒也不嫌烦么?”又向苏婉君望了一眼,笑道,“不过我瞧着三小姐的性子,便是嫁了什么孟家,王家,也是不快活。他们那起子俗人,哪里配得上三小姐?三小姐既是醉心于他们西洋文明,又有几句洋文的底子,要是能嫁给一个洋人,倒也是个好姻缘。说不得了,我替三小姐做个媒,嫁一个洋夫君,可好不好呢?”苏婉君见马贵洋忽然提起做媒的事来,脸上一红,眉头一蹙,向马贵洋道,“这真是笑话了,好好的商量给姐姐治病的事,怎么忽然说到这些不相干的事上头?马大哥今日想是和我姐夫喝了酒来,两个人还没醒呢,我也是糊涂了,倒和你们这两个酒鬼,谈了这许多无用的话!”说罢,转身便去照看那药炉子。马贵洋忙笑道,“三小姐以为这是不相干的事么?其实,这两桩事情,倒很有些干系呢!譬如说,如今有一个洋行的大班,又有钱,又有势,又是青年才俊,对三小姐是一见倾心,情愿下五百两银子的重礼,要娶三小姐,三小姐答不答应呢?”苏婉君此刻哪里想到那码头上才见了一面的人,因一个赌局,竟会托了人上门说亲?只当马贵洋一时酒劲上头,忘乎所以,取笑起自己来,脸色一沉道,“我只当马大哥今日回心转意,要做一个正经人了,才和你说了这许多话,只望你替我出出主意,怎样治我姐姐的病。谁知道你终究是恶性不改,才三两句话,又露出本相来了!我因见你醉了,也不同你计较,只请你立时回家去,等酒醒了再来罢!”说罢,便转过脸去不理会他。马贵洋忙正色道,“怎么?三小姐以为我是在胡闹么?那可真是冤煞我了!我实在是为二小姐和三小姐的事出主意呢!”苏婉君见马贵洋只是痴缠,一时也动了气,将脸一沉道,“马大哥,我因你方才说了那几句话,是个讲义气的人,此刻我不同你分辩。你要再说胡话,我可没有好脸色给你瞧了!都知道你是做什么营生的,此刻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劝你别想错了主意,打错了算盘!”说罢,一张粉脸,更是涨得通红。

马贵洋知道苏婉君有些误会了,忙分辩道,“三小姐真是冤枉我了,我哪会存了那个糊涂心思?也怪我不曾将话说明白,难怪三小姐生气。三小姐不知道,是我前头说的那一个马大班,他托我来说媒呢!马大班他早有意思,想娶一个中国姑娘做太太,谁知在上海寻觅了多时,也未曾遇见一个合他心意的。谁知这次来福州,才下得船,便遇上了三小姐,虽不过说了几句话,他却对三小姐很是倾心。因我和他说,我和三小姐是老相识了,又是老街坊,他便托我来问问三小姐的意思。”苏婉君方才只当马贵洋说的是胡话,板了脸,只是不理他。一直听到后来,才知竟真有这一回事,不由得便是一愣。半晌才醒过神来,脸上涨得血红,瞪了一双杏眼,向马贵洋道,“你倒是会冤人!方才还不肯说出实话,只说要我去问那洋人借银子,我便觉得奇怪,萍水之交,叫我怎么开得了这口?绕了这许多弯子,原来为的是这话!你自己说罢!你这一回,又是收了那洋人多少好处,替那洋人这样费心费力地来戏弄我!”马贵洋忙道,“这是什么话?三小姐实在是误会我了。方才我说问他借银子,是实话,如今来说媒,也是实话。便是三小姐回断了这一门亲事,我看那马大班的为人,兴许也愿借银子周助三小姐的,这却不是我说谎,实在是他这个人,品行的确是好。”苏婉君哼了一声道,“你说那人是由上海来的,今日船才到港,你不过同他讲了几句话,你就知道他这人品行如何了?分明是冤我的,还不肯认!”马贵洋道,“我虽认识那马大班不久,可跟了他的人,都这样说,想必是不错的了。三小姐若不信,只细想一想,方才在码头见着之时,他那一副多礼的样子,一见着三小姐,便将帽子摘了下来,先向三小姐问好,这还不是个彬彬有礼的君子人么?”苏婉君听了这话,在心里想了一想,才道,“这话就算你说得不错,只是我问一句,那马大班家里头可还有妻妾?”马贵洋道,“听说在英吉利国,有一位太太,在上海却只有两房姨太太罢了。”苏婉君道,“这便是了。论理马大哥与我们苏家相识的日子也不短了,你难道不知道,我苏婉君即便要嫁人,任他是什么侯门深府,我也绝不给人当姨太太的!你方才已说了,那马大班已有了三房妻妾,难道倒叫我去做第四房的小老婆么?你既知道我的心意,还来说什么媒,岂不是存心作弄我么?”马贵洋笑道,“三小姐不知道,那马大班是英吉利国人,在家乡确实已娶了亲的,只是他七八年前,便来了上海,如今既做到大班的位子上,想是要在这里生根,不再回去的。他那一位太太,又不肯过来,两个人隔了这样远的路途,还称得上什么夫妇?不过空有一个名头罢了。且那洋太太又不曾替他生下一子半女的,这马大班的父亲,又只他一个儿子,他的叔叔辈生的都是女孩儿,若再这样下去,岂不要断了香火?因而才想了这个主意,再娶一个太太,算是兼祧两房,两头大,绝不叫后来的那个吃亏的。”苏婉君道,“这倒是新奇,他们洋人也有什么兼祧两房的说法么?”马贵洋道,“怎么没有?无论哪国人,都讲究个继承香火,总不至于断了根,也不管不顾的。”苏婉君道,“就当你说的是实情,可那马大班既已讨了两房姨太太,又何必巴巴地再讨一个人?”马贵洋道,“正是因那两个姨太太也不曾替他生下一子半女的,马大班才要再娶呢。且听说那两个姨太太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大字不识一个,平日马大班和她们,连话都少说,本来也就不怎样中意。因而这些年过去,也不曾将其中一个扶了正。可偌大一个家,又有许多下人伺候着,没一个正房太太管着,也难压服众人,因而他才动了另娶的心思。马大班说了,如今要讨的这一个,和英吉利国的那位太太既是平起平坐的,必得挑一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模样、性情,都要差不离的,方可入他的眼,差一些的,他可看不上呢!我将三小姐的身家、性情,同他说了一说,他听了倒是很满意。三小姐若肯答应,嫁过去绝不叫三小姐吃亏的。且那洋太太又是个远在天边的,能管得了什么事?家里大小事情,还不是三小姐做主么?”苏婉君听了,却不说话,半晌又问道,“这也真是奇了,听闻他们洋人的律法,向来一个男子,只许娶一个女子的,怎么那马大班来了不多日子,倒娶了两个姨太太了?”马贵洋笑道,“三小姐这样聪明人,连这也想不明白么?那马大班只身一个人到我们大清国来,什么事也不懂,有两个本地人在身边,毕竟好一些。又或是谁的殷勤好意,送给他两个丫头,他这个人,心很善的,想必不忍心拂了人家好意,糊里糊涂就娶了来。这样的事,也多得很,并没什么可奇怪的。”苏婉君点了点头道,“想是马大哥收了那洋人不少的好处,我但凡说一句什么,你必有一车子话来替他辩解。不是我说一句不敬的话,马大哥这一张嘴向来厉害,死人也能叫你说活了。因而你的话,可有八分信不得呢!”

马贵洋听苏婉君的口气,竟是半分也不肯松口,因知她最聪敏不过,心想我若此时逼得她紧了,她起了疑心,倒是坏了事。因而只向苏婉君笑道,“三小姐信不信我的话,那都是无妨的,本来我也不过替那马大班来问一句话,事情能不能成,于我又没什么干系。我因知道二小姐病了,立等着银子治病,那头马大班又肯出五百两银子的彩礼,才向三小姐提一句嘴。三小姐既不愿意,我也不必多嘴了。”说罢,却向魏良新望了一眼。那魏良新见苏婉君只是不肯答应,眼看就要无望了,心里怎不焦急?只恨那马贵洋不曾发号施令,虽急得满头的汗,却不敢发话。此刻见马贵洋递了眼风过来,是再也忍将不得,将脚狠狠一跺,又是一拍手,向马贵洋道,“马老爷您瞧!我说她是扶不起的刘阿斗,您偏肯抬举她!她有那好的命,能嫁给洋人做太太?我瞧她这一辈子,也别望嫁进什么好人家了!我也是命不好,摊上这一个赔钱的货,倒叫她赖上我了!吃了我几年的饭,还嫌不足,竟是要我养活她一辈子呢!”苏婉君听了魏良新这几句话,一时心中羞恨交加,不觉动了真气,眼圈一红,指着魏良新的鼻子哭道,“你说这话,可屈不屈心?当日要不是我娘招赘你入门,又给你本钱,叫你做些小买卖,你此刻还在铁匠铺子里做学徒呢!你不知道报恩,我娘一走,你便厌气我们姊妹两个,如今愈发连「赔钱」两个字也说出口了!我倒要问你,我怎么用了你的钱了?我娘去了的时候,曾留了一包银子,说是给我的,叫你替我存着。如今这银子,到哪里去了?你饶花了我的银子,我没问你算账,你倒恶人先告状,诬赖起我来!你要是个有气性的,将这包银子拿来,我立时便走人,再不在这里呆着!”魏良新冷笑道,“什么银子?你娘是留了几十两银子给你,可你吃了我这几年的饭,又是做衣服,又是做首饰的,十个几十两,都叫你花干净了,如今还来问我讨银子,你倒有这个脸!”苏婉君听了这话,不觉气怔了,想同他辩上几句,忽又一想,他这样一个无心敢的人,同他辩也无味,又何必白费气力?因而只在心里叹了一声,又觉两颊冰凉,伸手一摸,才知道是两行眼泪,顺了脸颊滚将下来。一面在心里怪自己无用,怎么这样不争气,偏在他面前又掉起泪来?岂不是向他示弱么?一面那泪珠子,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只是扑簌簌地向下掉。

马贵洋见苏婉君动了真怒,心想,此时再激她一激,想必这事便有七八分成了。于是忙皱了眉,先说了魏良新几句,又向苏婉君道,“全是你姐夫的不是,倒叫三小姐伤心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三小姐心气高,等闲的人,想也看不上。要论人品、样貌、身份,那马大班也可说是拔尖的人才了,不过因为他家里现有两个姨太太,三小姐便说他不好,我却有些想不明白。你瞧我们自古以来的规矩,哪个有本事的男人,没个三妻四妾的?便是如今只讨你一个,也保不齐将来再讨第二个,第三个。说句不恭敬的话,令尊不也娶了令堂做二房么?难道就为了这,三小姐就能说令尊不是个君子么?想必也没有这样道理罢!”苏婉君此时已止住了哭,却望了那药炉子里飘出来的几缕香氲,只是出神。呆了半日,心里便想,自母亲过了身,跟着姐姐、姐夫过活,姐夫那一份厌气的样子,隔三差五的,便要寻些由头,同我闹别扭,累得姐姐也跟着烦心。我为了吃他一口饭,受了他这几年的气,真是无味得很,倒不如一走了之,得一个清静。可我一个姑娘家的,出去了,又到哪里安身?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的,可就误了终身了。如今只有一条路,便是嫁人。那孟家我是决计不去的,倒是那位马大班,我会过一面,觉得这人总算不错。若是能跟着他去了上海,到了洋人的圈子里,非但我能开一开眼界,学一些东西,且听说他们洋人,男女之间,是很讲究平等的,我若到了他们的社会,想是自在许多,也不必像现在似的,出一趟门,说一句话,都有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且据马贵洋说,那马大班又是个心善的人,情愿帮我度过这难关的。要是答应了他,姐姐治病这一笔花销,倒也有望了。想到此间,已觉心里有些动摇,却沉吟着,不肯说话。魏良新只当她还是不情愿,心里这一份焦急,简直如火燎猴腚一般,咧着嘴,在那里指桑骂槐的,只是说个不住。苏婉君气得又与他拌了几句嘴,谁想那苏如芬苏二小姐,本在里间,睡得正沉,此刻悠悠醒转,听见外头闹成一片,只当出了什么大事,不由心慌起来,忙喊了几声「小妹」。苏婉君听见了,向她姐夫狠狠瞪了一眼,忙向里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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