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雨源早上一睁眼，第一件就是翻手机。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等回信的时候愣了一下。微信点开，除了管事儿的在工作群里喊人，也没什么消息。她咽了一口气，关掉手机屏幕去洗漱。看着镜子，发现最近黑眼圈又严重了一点。昨晚睡得不太安稳。似乎又是熟悉的感觉，等待，等待，等待，等待几个可有可无的标点符号，等待那个人说些什么。她掐了自己一把，翻开手机，删了一回聊天记录。她没有力气再熬过一个十年。
办公室，翻开今天的文件。杂志社已经出了几个刊物了，女性刊物，男性刊物，青少年周刊，还有副刊。“这块这个图谁画的，连个图例都没有？”她边看边嘀咕，“这都能给我弄过来？”对着电脑打字，老是敲错。“雨源，上回你给我的那份还有吗？我的过期了。”她拧巴着额头，打开微信找文件，一边在心里吐槽：“一天天的都操的什么心？”今天略有写心烦。窗外天也阴沉着，最近天气预报连日阴雨。关柜子门的时候拇指被夹了一下，血泡瞬间就冒出来了。她痛得嘶了半声，又不得不禁声，蹲在地上小心地对着手指吹起。叹了口气，又坐回椅子上处理文件。
几天后，毛雨源和林涵晞坐在文创大厦的火锅店里，隔着火锅的雾气又说起好多事情。
“你喜欢他？”林涵晞咬了一口牛肉后抬起头给她说。
“或者，就是有好感。”她看着她的眼睛，眼里不知什么情绪。
“我了解你，你有时候真的很敏感。如果是我，别人不回我信息，我完全不会在乎的。我为什么要在乎，我自己不要做工作吗，我没事情可以干吗？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和你吃火锅。除非我在意他。”
毛雨源灌了一口RIO，没说话。“你别那么喝，胃受不了。”林涵晞看不惯她这种样子。
“可是你在意，想他给你回信。你至少对他有好感。但是呢，你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他不给你回呢，你可能就会想，是不是他不喜欢你什么的。但人家可能只是忘记了，或者没时间而已。或者就是觉着没必要理你而已。”
“你看你都说完了，我说什么呢？”毛雨源看向别处，这就是上次她和陈琛来的那家火锅店。“应该不是喜欢，我现在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我就是觉着他这个人挺好，跟他说话挺有意思的，当时想发过去，可是后头他不回呢，我又感觉有些失落。我可能对他真的有好感。但是这又怎么样呢？”
林涵晞给她夹了块芝士年糕，她知道她喜欢吃这个。“挺好的，没怎么。现在一个人吧，努力工作，想休息的时候出去逛一逛。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我们没日没夜的想？”
毛雨源看着她一脸拽的样子笑她：“你怎么现在也跟我一样了，葬爱家族？”
“不好吗，咱两这样挺快乐的。你想想你那时候，我看着好难受啊。那些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哪一个比不上尹文，结果你就死心眼，我都不知道你看上人哪一点。”林涵晞字句里满是恨铁不成钢。“来来来，我给你看一下他近况。”她掏出手机，翻开朋友圈。
“我咋知道，我早忘了。不看不看，难看死了。”她连忙摆手，嫌弃得别开眼去。
“哎，你别躲啊，来来来。快看快看，再不看没机会了。”林涵晞硬是把手机举到她跟前。
“拿走，我有他微信，不会自己看啊。你小心手机掉锅里去。”
“你还留着他微信呢？”
“我本来留着的，后来觉着挺烦心的，就屏蔽了。我都忘了。”毛雨源不好意思地说。
“赶紧删了。留着过年吗？”林涵晞把尹文的图片收了。“你知道那个事儿不？尹文分手了，跑国外去了。毛玲跟他撕破脸了。”
毛雨源正吃着，嘴里的青菜还没咽下去。等咽下去了才说：“跟我说这干嘛？我又不关心。”
“真不关心？不关心好。不关心就真的放下了。”林涵晞收了手机上的照片，继续下菜。毛雨源看了玻璃桌子上的倒影一眼，忍下心头的痛感。有些事情，亲如她们，也无法相互理解。
“你啊，别试探我了。来，吃这个，这个还挺好吃的。”她捞了个鱼籽袋给她。
“最近忙不？”林涵晞说完咬了一口，“嘶，这玩意儿有汁。烫死我了。”毛雨源忍住笑意给她递过一张餐巾纸。“你慢点儿。”
“我还想跟你讲个事儿……”林涵晞语气突然转下。有情况！毛雨源瞬间猜到。“在你逃跑到S城的这段时间里，有人跟我表白了。”这会儿轮到她呛了一口。
“就之前你说的那个前前前当事人？”八卦之魂燃烧起来。
“就他。”
“那你嘞？我猜猜……你没拒绝。”林涵晞点点头。“看吧，我就说，你之前说他的时候我就觉得有戏。”毛雨源摆出滑稽脸。
“但我也没答应……先观察一段时间。”
仔细想想，她和林涵晞这些年的交情下来，她好像没对谁动心过。除了四十多的风骚老男人，他们数学老师，并且仅限于仰慕。最严重的一段时间，林涵晞大老远看着人家，就抓着她的手臂喊：“啊，你看他，咋那么帅呢！你看那大长腿，啊这个风骚的男人！”而她则在旁边一脸问号。再过了几个月，她终于认识到了老男人的真实面目，还告诉她，“他就那样儿吧。还是距离产生美。我可能只是因为喜爱数学。”
“那你可能要先准备红包了。”毛雨源提醒她，“我们说的谁先脱单谁发。”
“啧，行啊。”林涵晞点点头。
还“行啊”？“你是不是挺喜欢人家的？”毛雨源揣摩她的语气。林涵晞没说话，只给了她一个表情。
回去了，她们刚上电梯，毛雨源正低头按键。电梯又一沉。
“小源，帮我按一下15。”
她恍惚抬头，看见陈琛站在她身后。她转过去，又是四目相对。她反应过来便又回头，按了15。
跟他打了个招呼后，退到林涵晞身边。这个时间，他可能是刚从医院回来。
林涵晞悄悄给她发消息。“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邻居？”她点点头。
晞：“长得挺帅，有眼光。”
“……”
晞：“符合你颜狗的喜好。身材也不错。”
“……”
晞：“我觉着你可能是馋他身子。”
“……”
“快别说了。”
晞：“我说的对不对（呲牙）”
“（吃瓜）（吃瓜）（吃瓜）”
林涵晞从屏幕上抬起头来对着她笑。毛雨源看着旁边镜子里陈琛背影，想着：“就当是吧。”
又上来几个人，陈琛已经站到了她旁边。然而她并未想到自己的手机屏幕有什么问题。15楼到了，陈琛走下楼梯的时候还跟她挥了挥手。她这才反应过来。“拜拜……”她连忙收起手机，跟他挥了挥手。电梯门合上她立马转过去问林涵晞：“你说，他刚刚有没有看见我手机屏幕？”林涵晞还没有反应过来。“看了就看了呗。”
“就咱两刚刚那段。”
……
林涵晞翻了个白眼，说：“我们在夸他……”还自顾自点点头。
陈琛其实不小心瞥到了，虽然偷窥人隐私实为君子所不齿。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这张皮给他不少方便。十岁之前他只要去哪家商店的前台跟售货员姐姐撒个娇，除了不给钱，有求必应；上学的时候走在楼道上总有女同学看他，逢节还会收到几份礼物；碰见父母朋友第一句话就是“你家小伙子长得真俊”。起初他沉浸于赞美和关注带来的虚荣心满足，后来却厌恶那些肤浅的目光和辞藻。
走到门前边开门，边想，那句话她心里回答是什么？想了想，如果她要，至少自己有。什么时候他需要一张脸才能栓住一个人，有些讽刺。最难的是，她在意灵魂，可以为他非良人。那是死局。
那天她给自己发了照片再没有讯息。玄关处放着几包奶粉，是他顺手买回来的。小猫咪应该可以喝。
